我本是山村池塘里最不起眼的白鹅,直到那日黑云撕裂了晴空。
鹰魔的巨翼遮蔽日光,铁爪撕裂大地,家禽四散奔逃。
当它扑向瑟瑟发抖的小黄鸡时,我体内沉睡的力量骤然苏醒。
钢羽如甲,喙似寒刃,我竟化身鹅妖,与那苍穹的猎手缠斗。
鹰魔烈焰缠身,将我狠狠砸向山岩。
浑身剧痛欲裂之际,我听见池塘深处传来远古的呼唤——
“孩子,水是你流淌的血脉。”
月光下,我引动整座湖水的力量,化作漫天冰刃。
最后一击,天地澄澈,我变回白鹅,池水倒映着英雄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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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被最温存的母亲之手细细碾碎的金粉,均匀地洒在翡翠山谷的每一寸肌肤上。那座小小的村落,卧在群山环抱的摇篮里,安稳得像一个尚未醒来的梦。袅袅炊烟,是村妇灶膛里逸出的呼吸,笔直地升向澄澈如洗的碧空,最终融入那无垠的淡蓝里,了无痕迹。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混杂了青草、湿润泥土和野花清甜的气息,沁入心脾,使人恍然忘却世间奔忙。村口那方池塘,便是整幅画卷最温润的眸子。水波不兴,平滑如镜,倒映着岸畔垂柳依依的翠影和头顶上那片纤尘不染的蓝天,偶尔掠过一只翠鸟,那倒影便漾开一圈圈极细的涟漪,旋即复归平静,仿佛从未有过惊扰。
我,一只再寻常不过的白鹅,正浮在这片温柔的镜面之上。冰冷的池水轻柔地包裹着脚蹼,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我缓缓划动,身后拖曳出一道道渐渐扩散的优雅水痕。岸上,几只鸭子嘎嘎地聊着天,笨拙地摇晃着身子踱步,在柔软湿润的泥滩上留下凌乱却充满生趣的脚印。几只芦花鸡咯咯地刨食,土屑纷飞,金色的麦粒在阳光下跳跃。远处田埂上,老黄牛慢悠悠地甩着尾巴,咀嚼着青草,眼神温和而满足。一切,都浸透在一种近乎停滞的、被阳光和安宁酿透了的慵懒里。时光在这里,似乎也放轻了脚步,不忍搅动这份与世无争的恬淡。
我惬意地划着水,偶尔低头啄食水面上漂浮的嫩绿浮萍,清甜微涩的滋味在喉间弥漫。偶尔也潜入水下,感受水流拂过羽毛的温柔阻力,睁开眼,水底的世界朦胧而奇异:光滑的鹅卵石泛着青黛的光,细长的水草随着水流无声摇曳,宛如舞者绿色的裙裾。
日头渐渐爬高,晒得水有些暖了。我懒洋洋地游向岸边,抖落一身水珠,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摊开翅膀,让暖意渗透每一根羽管。同伴们或卧或立,享受着这正午的静谧。微风掠过,草叶低语,远处传来牧童悠扬却不成调的短笛声,一切都平和得如同一个永恒不变的承诺。
然而,这承诺碎裂得如此猝不及防。
起初,只是天际线处滚来几团异常浓重的灰云,像被泼翻的墨汁,迅速吞噬着纯净的蓝色。接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下来,鸟鸣虫噪瞬间消失无踪,连风也屏住了呼吸。池塘的水面不再倒映蓝天,只映出铅灰色的、不断翻滚下压的云层,沉重得仿佛要坠落下来。岸上的家禽们开始不安地骚动,鸡鸭们发出短促惊慌的叫声,脖颈上的羽毛根根竖起,茫然地转动着头颅。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凉的恐惧,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的心脏。我猛地从草地上站起,昂起头,颈部的羽毛不由自主地炸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目光死死盯住那墨云翻涌的天穹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