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意思?!”苏晚打断他,指着自己,“你看看我!我还是我吗?我像个疯子!像个乞丐!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虫!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委屈和绝望都哭出来。
念安在爸爸怀里哭得直打嗝。陈默看着痛哭的妻子和哭闹的儿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走到苏晚身边,蹲下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揽住她颤抖的肩膀。
“对不起,晚晚。”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我知道你很难。是我没做好。”他没有再辩解,只是笨拙地抱着哭泣的妻儿,任由他们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
那场激烈的争吵像一场风暴,席卷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言的隔阂。苏晚知道陈默尽力了,他不是故意忽视她的痛苦。只是有些深渊,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跋涉。
她开始尝试自救。她加入了几个线上的妈妈群,希望能找到一些共鸣。群里确实热闹,每天信息刷个不停。有人分享育儿经验,有人吐槽婆婆老公,有人晒娃,有人团购母婴用品。但看多了,苏晚却感到一种新的窒息。群里充斥着各种攀比:比谁的孩子更早翻身、更早走路、更早说话;比谁家用的尿布更高端、奶粉更进口;比谁产后恢复得更快、身材更好;甚至比谁的老公更体贴、更会赚钱……
这些无形的比较,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苏晚心上。她看着群里那些“天使宝宝”的照片和“完美妈妈”的宣言,再看看自己怀里这个依旧夜醒频繁、脾气急躁的儿子,以及镜子里那个依旧臃肿憔悴的自己,自卑感和焦虑感像野草一样疯长。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是不是我不够好?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那么乖?为什么别人能恢复得那么好?
她尝试在群里倾诉自己的疲惫和沮丧,得到的回应却大多是轻飘飘的“都这样过来的,熬过去就好了”,或者“为母则刚,妈妈是超人”。这些看似安慰的话,却让她感到更加孤独。没有人真正理解她此刻深陷泥潭、几乎灭顶的感受。她需要的不是空洞的鼓励,而是一只手,一只能在她下沉时,实实在在地拉她一把的手。
她甚至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在安静整洁的咨询室里,她对着那个温和的女医生,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自己的崩溃、无助、对孩子的爱恨交织、对自我消失的恐惧。医生耐心地听着,给予了一些专业的建议,比如尝试每天给自己一点独处的时间,寻求家人的支持,降低对自己的要求等等。
走出咨询室,阳光有些刺眼。苏晚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似乎松快了一点点。但当她回到家,推开门,看到地上散落的玩具,听到念安因为午睡醒来没看到妈妈而发出的不满哼唧声,那种熟悉的、沉重的泥浆感又瞬间包裹了她。医生的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执行起来却如此艰难。每天一点独处的时间?谁来带孩子?降低对自己的要求?看着群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妈妈,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地“降低”?
自救的尝试,似乎只是让她在泥潭中徒劳地挥舞手臂,溅起更多的泥点,却依旧无法阻止下沉的趋势。她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念安,小家伙的睫毛长长的,小嘴微微嘟着,睡颜纯净美好。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温热的脸颊。爱意是真实的,像黑暗中微弱但固执的烛火。可这爱,为何伴随着如此深重的痛苦和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