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在视线即将被沉重的殿门彻底隔断的刹那,我看到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凭借着灵魂深处某种不可思议的共振,我清晰地“读”懂了他无声的唇语:

“痴儿……你才是那个需要被唤醒的人啊……”

“轰——!”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旋转、化为无尽的黑暗与碎片!金碧辉煌的含元殿、冰冷的甲士、李白悲悯的眼神……一切都在瞬间被一股狂暴的、无可抗拒的力量撕扯得粉碎!意识仿佛被抛入了无底的深渊,急速下坠,只有那句无声的“痴儿……你才是那个需要被唤醒的人啊……”如同带着回音的惊雷,反复在灵魂深处炸响!

“呃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眼前是熟悉的、狭窄出租屋的天花板,斑驳的墙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丑陋的轮廓。窗外,城市永不停歇的低沉嗡鸣顽固地钻入耳中。

是梦……又是那个梦?不!那杖责加身的剧痛、金吾卫铁钳般的手、金砖地面的冰冷触感、李白那悲悯洞穿一切的眼神……一切都真实得令人发指!冷汗早已浸透睡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枕畔,一点冰凉坚硬的异样触感传来。我僵硬地低头看去——借着窗外透入的、城市浑浊的微光,一枚样式古朴、温润莹白的玉簪,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枕边!簪首雕琢成精巧的玉兰花苞,花心一点微不可察的沁色,如同凝固的血泪。这绝非我所有之物!

几乎是触电般,我抓起那枚玉簪。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碎片,如同沉入水底的碎片骤然上浮,猛地撞入脑海!

——一双白皙修长、微微颤抖的手,将这枚玉簪用力塞入我的掌心。耳边是女子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急促低语:“慕白!快走!拿着它……去兴庆宫……找……找玉真公主!只有她……或许能救太白先生!记住!东宫……他们构陷的证据……在……在秘书省……丙字库……最底层……《西域贡赋录》的夹层里!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声音……充满了焦灼、恐惧,还有不顾一切的决绝!是……是她?那个在支离破碎的记忆角落里,只留下一个模糊温婉侧影和淡淡兰草气息的女子?公主……玉真公主?东宫构陷?证据在秘书省丙字库?!

巨大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垮了思维的堤坝!我死死攥住那枚冰冷的玉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个梦……不,那绝不仅仅是梦!那是我被遗忘的、血淋淋的前世!我是李慕白!那个卑微的秘书省校书郎!李白……他正身陷囹圄,命悬一线!而唯一能救他的关键证据,就在秘书省那深不见底的丙字库中!那女子绝望的嘱托,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丙字库……《西域贡赋录》……夹层……”我失神地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目光猛地投向窗外——夜色深沉,城市依旧在沉睡。时间!没有时间了!无论那个“前世”的结局如何,无论此刻是梦是真,我必须回去!必须找到那份证据!否则,李白……那个在梦里与我月下共醉、在含元殿上孤身抗辩的诗魂,将彻底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