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8-15 02:46:55

"何止沉啊!"老太太往前凑了凑,保温杯在桌角晃了晃,"上个月去医院拍片子,医生说肩周粘连,抬胳膊都费劲。这字...真能看出这个?"

我没直接回答,转而指向"峰"字的竖钩:"您看这一竖,上半截还算挺直,到下半段突然歪斜,收尾处更是像被重物压弯的竹竿。"我在竖钩末端画了个箭头,"竖钩对应脊椎,尤其是尾椎部位,她这里的笔画发飘,说明尾椎常隐隐作痛吧?"

老太太的嘴唇开始哆嗦,从布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您看您看,这是她上周去推拿的记录,医生确实说尾椎有旧伤。"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瑞"字的"口"上。那是个被反复涂抹的方框,墨色深得发黑,像块郁结的淤青。我突然注意到"王"字的最后一横,本该如地平线平稳,她却写得左高右低,像斜着的扁担。

"她颈椎也该不舒服。"我用铅笔在横画末端描了道弧线,"这横画倾斜超过十五度,说明长期低头,颈椎承压过重。"

老太太突然捂住嘴,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这孩子...总说上班对着电脑,脖子像锈住了。我还骂她娇气..."

我把纸巾推过去时,指尖触到桌面的凉意。这双手写的字,像幅错位的骨骼图,每个僵硬的笔画都是身体发出的求救信号。而我们往往要等到疼痛难忍,才肯读懂那些藏在笔迹里的预警。

二、撇画里的父女心结

"您再看这个'峰'字的撇画。"我用红笔将那道短促的撇描成虚线,"山字旁的撇本该如羽翼轻展,她却写得像把钝刀,起笔猛,行笔急,收笔利,带着股没处发泄的火气。"

老太太的肩膀垮了下去,声音低得像耳语:"您是说...她跟她爸..."

"撇画对应与男性长辈的关系,尤其是父亲。"我指着撇画末端的飞白,"这笔画没写完就仓促收笔,像话没说出口就噎回去。他们父女俩...是不是很久没好好说话了?"

保温杯突然倒了,水顺着桌沿往下滴,在白纸上晕开浅褐色的圈。老太太手忙脚乱地擦着,纸巾上很快洇出深色的水迹:"何止没话说啊...自从她爸再婚,这孩子三年没回过家。去年她爸中风,她都没去医院看一眼。"

我重新铺了张纸,把"峰"字的撇画拓下来:"您看这撇画的角度,本该向左舒展,她却往回收了三十度,像只攥紧的拳头。这说明心里有怨,却憋着不肯说。"

老太太从布袋里掏出张合影,照片边角已经卷了。穿校服的女孩站在中年男人身边,头扭向另一边,嘴角抿得紧紧的。"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拍的,当天就因为她爸让她喊阿姨'妈',摔了蛋糕跑出去了。"

我指着照片里女孩攥着裙角的手,又指了指纸上那道紧绷的撇画:"您看,她攥着拳头的样子,和写这撇画的力道多像。心里的结不解,笔画永远舒展不开。"

窗外的风突然掀起窗帘,把"王瑞峰"三个字吹得颤巍巍的。我注意到"王"字三横的间距,上两横挤在一起,最后一横却离得很远,像隔着条过不去的河。

"她是不是觉得家里没她的位置了?"我在三横之间画了两个箭头,"上两横代表父亲和继母,最后一横是她自己。距离说明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