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云仙死了。

几乎不联系的哥哥将电话打给了我,我一阵恍惚。

王云仙,我的奶奶,我已经许久不曾想起她来了。

1

我回到了村里,开着新买的车。

奶奶家门口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帮忙布置灵堂,我从外面看到堂屋中间放着一张用木板临时拼凑起来的床,上面放着一具尸体,用白布盖了起来。

有人第一个认出了我,“哎呀,你是小喜吧,长得这么大了呀!”说话的是邻居的大娘,她姓高,一直看着我长到八岁。

“你们先忙着,我带小喜去我家喝杯水,小姑娘大老远来了,肯定渴了。”高大娘拉着我往她家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奶奶死了,下葬可要花不少钱的,你可别犯傻拿钱给你哥哥,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挣钱不容易,自己留着花。”

她忽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说:“你奶奶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

我看着大娘,只觉得她老了许多。从前又黑又长的辫子变成了盘在脑后的花白发髻,额头和眼角生出了许多皱纹,她好像还矮了许多。

我笑了笑,温声道:“高大娘,我知道的,只是祖孙一场,我外婆叫我来送送她。”

高大娘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还是忍不住提醒你。”说着就拉开她家的红色木门,“快进来,我给你洗点葡萄,你得福大哥从城里带来的,可甜了。”

我看着那扇掉了些颜色的红色木门, 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

“你个老妖婆,你再打我我就去告警察,让他们拿枪给你崩了。”是七岁的我,被王云仙抓着打,嘴巴里却不停地喊着这句话。

王云仙那时才四十多岁,身体素质好得很,抓长期吃不饱的我比抓路边的狗还容易。

“小贱货,你妈是个大贱货,你就是个小贱货,我是你亲奶奶,你还要告警察来抓我。”王云仙一边用脚踢我,一边叫骂。

我狠狠咬在她抓着我的她手上,她吃痛甩开,我狠狠盯着她:“不准骂我妈,不然我长大杀了你。”

王云仙愣了一下,接着就是一巴掌扇在我脸上。这一巴掌极重,扇得我眼冒金星,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你妈你妈,你妈都不要你了,你还护着她。”

“我妈没有不要我,等她找到工作了就会来接我。”我喷着血沫喊道。

王云仙应该是打得有点累,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堂屋,从里面锁上了门。

我知道,今晚我又没有床睡了,连晚饭也没得吃。

家里的小黑狗被王云仙吓得躲在窝里瑟瑟发抖,我熟门熟路地爬进小黑的窝,搂住了小黑。

“别怕,小黑,我一定会快点长大,等我妈来接我的时候我求她把你也带上,咱们一起走。”我听到我说。

小黑舔舔我的眼泪,把小小的狗头放在我肩上,一人一狗度过了许多个这样的夜晚。

2

我才吃了一颗葡萄,我的哥哥就打开了高大娘家的门。

“小喜,你来了。”我的哥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从小就长得很壮,王云仙给他取名叫做张龙,疼他像疼眼珠子一样。

张龙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着我颐指气使,他说了这句话以后就局促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