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契约之缚
雨点密集地砸在工作室陈旧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光。屋内只亮着一盏冷白的修复灯，光束精准地打在长案上。林晚戴着放大镜，指尖捻着一根鼠须毫，正将薄如蝉翼的金箔黏合在一幅明代《溪山行旅图》的断裂处。空气里弥漫着矿物颜料的尘土气和糨糊的微酸。她的呼吸轻缓，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四百年的墨魂。
急促的铃声撕裂了沉静。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晚晚…顾家那边下了最后通牒，三千万…下周再不凑齐，他们就要收走房子，拍卖修复坊抵债…你爸的ICU费用也…”
林晚的手，稳如磐石修复古画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一滴调得过稀的浆糊滴落在画心旁衬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湿痕。她闭了闭眼，摘下放大镜，镜片后是熬了三个通宵抢救一幅宋代绢本留下的浓重青黑。那些穿越时光的笔触，终究抵不过现实冰冷的刀锋。
雕花木门被推开，带着屋外的湿冷气息。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斑驳的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轻响。顾沉舟站在门口，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肩头沾着细碎雨珠。他环视这间堆满待修古画、瓶罐和工具的狭小空间，目光最后落在林晚沾着靛蓝颜料的手指上，带着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审视，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林小姐，你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低沉，在雨声的衬托下更显压迫。一份烫金的合同被随意地放在沾着颜料的案几边缘。“签了它。一年婚姻，三千万。条款很清楚。”
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铅字。“乙方林晚需恪守本分，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甲方顾沉舟的私人生活，包括但不限于询问社交关系、探查行程轨迹、对外界宣称真实婚姻状态…”每一个字都像锁链，缠绕上来。她想起三天前拍卖会上那个举牌拿下天价官窑的侧影，冷硬如刀刻，睥睨众生。谁能想到，他会用婚姻当筹码。
“顾总就不怕我毁约？”她的声音干涩，竭力维持平静。
顾沉舟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抬手，指尖掠过她修复台上那套师父传下来的、温润如玉的瓷青镇尺，动作带着一种掌控者的随意。“林小姐的父亲还躺在ICU，靠机器续命。”他的视线从镇尺移到她苍白的脸上，瞳孔深处是冻结的寒潭，“或者，你想让这间传承了百年、修复过无数国宝的‘林家古画修复坊’，下周就变成拆迁队推土机下的建筑垃圾？连同里面这些…‘时光碎片’？”
2 背叛之刃
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敲打着屋顶，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人心上。林晚的目光掠过墙壁上悬挂的老照片——师父佝偻着背修复《千里江山图》复刻卷的侧影，父亲年轻时意气风发地站在修复坊门前的留影。她抓起笔，冰凉的金属笔管硌着掌心。落笔的瞬间，墨迹在签名处沉重地洇开，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师父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修复讲究‘可逆’，留条后路。可人心一旦被交易…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三个月后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水晶灯折射出虚幻的光。林晚穿着顾沉舟让人送来的高定礼服，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展品，沉默地站在他身侧。直到那抹刺目的红闯入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