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长安的晨雾带着水汽,沾湿了林薇的鬓角。她蹲在西市的青石板路上,指尖按压着老汉发紫的唇瓣,喉咙里涌上的腥甜让她猛地侧头咳嗽 —— 这具身体的原主本就风寒缠身,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时空错乱,更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姑娘,这老汉怕是没救了。” 卖胡饼的阿婆递来粗布帕子,“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了。”
林薇没接帕子,反手扯开老汉的衣襟。褪色的麻布下,胸骨凹陷处有明显的反常搏动。她摸出藏在袖中的听诊器 —— 这是她穿越时唯一攥在手里的东西,金属探头在晨露中泛着冷光。
“都让让!” 她扬声喊道,声音因虚弱而发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是气胸,还有救!”
围观者发出一阵抽气声。这姑娘穿的襦裙被洗得发白,发髻歪歪扭扭,手里那亮晶晶的物件更是见所未见。有人已经开始念叨 “妖术”,却被她接下来的动作惊得闭了嘴 —— 林薇竟当众撕开老汉的中衣,从发髻上拔下银簪,在火折子上燎了燎,猛地刺入锁骨中线第二肋间。
“噗” 的一声轻响,带血的气泡喷涌而出。老汉突然剧烈咳嗽,胸廓起伏终于恢复了正常节律。
“活了!” 人群爆发出惊呼时,林薇已经眼前发黑。她扶住墙想站稳,却撞进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
“大胆民女,竟敢在市集上行凶?” 清冷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林薇抬头,撞进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男子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玉带嵌着暗纹,明明是文官的装束,却有双看惯了生死的眼睛。他身后跟着的金吾卫已经拔刀,刀鞘碰撞声让刚缓过气的老汉又开始发抖。
“我是在救人。” 她攥紧听诊器,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气胸致死率极高,闭式引流是唯一的办法。”
男子挑眉,目光扫过还插在老汉胸前的银簪,以及那枚被她紧紧攥着的古怪铜器。“哦?用银簪救人?” 他俯身,锦袍扫过地面的水渍,“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西洋镜里藏着什么名堂。”
林薇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这是大唐。她慌忙将听诊器塞进袖中,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突然想起解剖课上教授说的话:医者的手,既能持柳叶刀,亦能握救命符。
“殿下若是不信,可随民女去看。” 她挺直脊背,尽管膝盖还在发软,“三刻钟后,这位老伯便能自行起身。”
男子身后的侍从低声提醒:“殿下,时辰快到了。” 他却挥了挥手,墨色的瞳孔在晨雾中翻涌着不明的情绪:“本王,萧彻。倒要看看你这‘医术’,能撑到几时。”
三刻钟后,西市的胡饼摊前,痊愈的老汉正给林薇塞着热乎乎的饼。萧彻站在晨光里,玄色锦袍被镀上金边,他看着林薇狼吞虎咽的模样,突然开口:“兴庆宫的李才人,心口疼了三月,太医院束手无策。你若能治,本王便赦你今日‘持械行凶’之罪。”
林薇咬着饼抬头,看见长安的朝阳正从城楼后爬上来,将萧彻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想起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味道,想起手机里还没看完的唐史公开课,突然笑了:“殿下,医者只论病症,不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