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兴庆宫的沉香屑里,藏着比西市更冷的寒意。
李才人斜倚在软榻上,藕荷色的裙摆垂落如残荷。她捂着心口咳嗽,帕子上洇开的血迹像极了林薇实验室里的玫瑰红试剂。太医院的院判站在一旁,山羊胡微微颤抖:“姑娘年纪轻轻,莫要夸下海口。才人这是心悸之症,脉象紊乱得紧。”
林薇没理会他,伸手要去诊脉。李才人却瑟缩了一下,萧彻在旁淡声道:“让她看。”
指尖搭上皓腕的刹那,林薇愣住了。脉象浮而无力,确实像是心疾,可指腹下那细微的震颤,更像是……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妆台上的鎏金镜,镜中映出李才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紫色。
“取烈酒和银针来。” 林薇沉声道,“还要一盆炭火。”
院判跳起来:“胡闹!心悸岂能碰火酒?”
“她不是心悸。” 林薇掀开李才人宽大的袖口,白皙的手臂上布满细密的红点,“是亚硝酸盐中毒。”
这个词在贞观年间显然过于陌生。萧彻皱眉:“你说什么?”
“就是吃了不新鲜的食物。” 林薇简化着解释,目光落在食盒里剩下的半碟糟鱼上,“这鱼腌制过久,生出了毒物,淤积在血脉里,才会心口疼、出红疹。”
她用烈酒消毒银针,在李才人十指指尖各刺了一下,紫黑色的血珠冒出来,滴在白玉托盘里像串坏掉的葡萄。院判看得直咋舌,萧彻却盯着林薇专注的侧脸 —— 她的额角渗着汗,鬓边碎发粘在颊上,明明是狼狈的模样,眼神却亮得惊人。
“再取些甘草和绿豆来。” 林薇头也不抬,“煮成浓汁,每隔半个时辰喂一次。”
忙完这一切,日头已过正午。萧彻叫住正要告退的林薇:“你这医术,师从何人?”
“华西医科大学。” 话一出口林薇就后悔了,赶紧改口,“家传的土方子,让殿下见笑了。”
萧彻没追问,只是递给她一块腰牌:“凭这个,可随时出入西市。若有难处,可去永兴坊找秦九。”
林薇接过腰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个 “彻” 字。她低头道谢时,看见萧彻靴底沾着的泥点 —— 那是西市特有的青灰色黏土,混着胡商骆驼的粪便气息。原来这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殿下,竟一直在外面等着。
走出兴庆宫时,阳光正好。林薇摸了摸袖中的听诊器,突然觉得这大唐的风,似乎也没那么刺骨了。
三
永兴坊的秦九是个瘸腿的老铁匠,却藏着间比太医院还齐整的药房。
“姑娘要的酒精提纯器,做好了。” 秦九揭开黑布,露出个铜制的曲颈瓶,“萧殿下说,您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林薇眼睛一亮。这几日她靠着萧彻给的腰牌,在西市摆了个小小的医摊,专治些跌打损伤。可遇到需要消毒的伤口,只能用烈酒勉强应付。有了这提纯器,她就能做出真正的酒精了。
“替我谢过殿下。” 她拿出几张图纸,“还有这几样东西,不知秦师傅能不能做?”
那是她画的手术刀、止血钳和缝合针。秦九眯着眼看了半晌,糙手摩挲着图纸上细密的纹路:“姑娘要这些薄刃铁器,是想剖…… 剖什么?”
“剖人。” 林薇说得坦然,“不过是死的。若是能剖明白人体构造,许多病症便能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