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刘子洋靠在东风卡车的轮胎上,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腊月的风跟冰锥似的往骨头缝里钻,货运站待发区的铁皮棚根本挡不住啥,漫天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他直龇牙。

这地方在城市最北边的货运枢纽,叫“北岗待发区”,说白了就是个超大停车场,成千上万辆卡车在这儿排队等装货、卸货。刘子洋是三天前过来的,跟着同乡老王跑短途,拉点百货,一天能挣百八十块。老王昨天突发阑尾炎住院了,车扔在这儿,让他帮忙照看,顺便接个短活儿。

“兄弟,搭个火。”旁边的解放卡车里探出个脑袋,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手里举着个打火机。刘子洋凑过去点了烟,汉子往他手里塞了半截香肠:“刚从食堂抢的,填填肚子。”

“谢了哥。”刘子洋咬了口香肠,淀粉味儿重得发苦,“您在这儿等多久了?”

“五天了,”汉子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等‘宏业物流’的活儿,听说能拉趟去广州的,运费给得高。”他往待发区最里面指了指,那儿有个蓝顶的板房,门口站着俩穿黑大衣的,腰里鼓鼓囊囊的,看着就不好惹。

刘子洋知道“宏业物流”,这几天在待发区总听见司机们议论。说是半年前才冒出来的物流公司,专走长途,给的运费比别家高一半,但规矩怪得很——只拉“指定货物”,装车卸车都得按他们的时间来,还不许问拉的是啥,问了就取消资格。

“他们家活儿靠谱不?”刘子洋弹了弹烟灰,烟屁股烫得手指生疼。

“不好说,”汉子压低声音,“前阵子有个司机好奇,偷偷掀开帆布看了眼,结果车被砸了,人也被打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有人说他们跟‘熵’字那帮人有关系,不敢惹。”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熵”字这俩字他耳朵尖。上个月在一个被查封的假烟仓库,他帮警察搬东西时,看见账本上盖着个奇怪的印章,像个拧成死结的锁链,中间刻着个“熵”字。当时带队的张警官说,这是个叫“熵组织”的犯罪团伙,啥脏活儿都干,走私、贩私,下手黑得很。

正说着,蓝顶板房那边吵了起来。一个穿军大衣的司机正跟黑大衣理论,脸涨得通红:“你们这叫啥规矩?我等了七天,凭啥让他插我前面?”

黑大衣推了军大衣一把:“瞎嚷嚷啥?这是熵哥定的规矩,谁有‘条子’谁先装,你不服?”他手里晃着张白色的卡片,上面印着个锁链图案,跟刘子洋在假烟仓库见过的印章一模一样。

军大衣还想争辩,另一个黑大衣从板房里出来,手里拎着根钢管,往军大衣车上“哐当”砸了一下:“再逼逼把你车卸了卖废铁!”

军大衣立马蔫了,嘟囔着“我等我等”,灰溜溜地爬回驾驶室。

刘子洋心里犯嘀咕。他掐灭烟头,假装去板房旁边的公共厕所,路过时故意放慢脚步。板房窗户没关严,能看见里面摆着张长条桌,上面堆着些文件,桌角放着个黑色的对讲机,机身上赫然印着那个“锁链纹”,旁边还刻着个小字“熵”。

“这批‘货’今晚必须发,”屋里传来个粗嗓子的声音,“熵哥说了,耽误了时辰,咱们都得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