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狼狈,虚弱,不堪一击——这正是此刻我需要呈现给皇帝看的模样。一个侥幸从刑场捡回半条命、惊魂未定、除了依附皇权别无选择的可怜虫。
李玄的指尖终于离开了我的喉结。他直起身,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他俯视着我徒劳的挣扎和痛苦,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甚至连一丝怜悯或嘲弄的涟漪都没有泛起。
“知道就好。”他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记住你的身份,记住是谁给了你这条命。从今日起,你叫‘影七’。你只需听命于朕一人。”
影七。一个冰冷的代号,宣告了旧我的彻底死亡和新身份的枷锁。
他不再看我,仿佛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踱回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檀御座。宽大的袍袖拂过,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风。
“来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寝殿的寂静。
厚重的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饰、面容如同石雕般毫无波澜的老太监垂手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他躬身停在御座旁,眼皮低垂,视线恭谨地落在地面,仿佛对龙榻上我这个突兀的存在视而不见。
“带他下去,”李玄的声音毫无起伏,目光落在手中把玩的那块温润的羊脂玉佩上,“清理干净,安顿好。该知道的规矩,教给他。”
“遵旨。”老太监的声音干涩平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这才抬起头,那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如同两枚冰冷的铁钉,精准地钉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审视工具是否堪用的漠然。他走到龙榻边,枯瘦的手伸出,力道却大得惊人,毫不费力地将我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般从龙榻上拉起。我踉跄着,半边身体依旧麻木疼痛,几乎站立不稳。老太监的手臂如同铁箍,稳稳地支撑着我,或者说,是强制地禁锢着我,不容我有丝毫反抗。
他半扶半架着我,沉默地向殿外走去。经过那张巨大的紫檀御座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皇帝李玄。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玉佩,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满室的明黄与令人窒息的龙涎香。老太监架着我,穿过一道又一道垂着厚重帷幔的幽深回廊。廊柱森然,宫灯昏暗的光线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我们扭曲拉长的影子,寂静无声,只有我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木头、灰尘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深宫的阴冷气息。偶尔有穿着同样深青服饰的低阶太监垂首贴着墙根快速走过,如同没有灵魂的影子,对老太监和我视若无睹。这地方,像一座巨大而华丽的坟墓。
最终,我们在回廊尽头一扇毫不起眼的黑漆木门前停下。老太监掏出一把样式古旧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劣质草药和淡淡血腥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间斗室,狭小,低矮,只有一扇小小的、糊着厚厚桑皮纸的窗户,透进些微天光。陈设简单到极致:一张光秃秃的硬板木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把瘸腿的凳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和一块粗布巾子。墙壁斑驳,露出里面深色的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