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再次响起。公交车剧烈地晃动着，停在了一处勉强能称之为“站台”的地方——几块断裂的水泥板胡乱堆砌在路边，旁边歪斜着一根锈蚀得几乎断裂的路灯杆，顶端挂着一块破烂的、字迹模糊的塑料牌。
“永…业…大…厦…” 我眯着眼，艰难地辨认着灯牌上仅存的几个字。
永业大厦！那正是我上班的地方！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我几乎是弹射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纸人售货员立刻感应到了我的动作，它保持着跪姿，却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猛地转向我，纸糊的脑袋几乎扭了一百八十度，墨点眼睛死死盯着我，尖声道：“爷！您慢点下车！小心台阶！小心台阶啊！”
车门“吱嘎”着向内滑开，一股比车厢内更加阴冷、夹杂着浓重灰尘和血腥味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
我一步踏出车门，双脚踩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污物的地面上。身后，公交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垂死的巨兽，猛地加速，车尾灯两团猩红的光点迅速没入无边的黑暗，消失不见。
眼前，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
永业大厦。
但它已不是我记忆中那座灯火通明、光鲜亮丽的玻璃幕墙森林。巨大的楼体在血红色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原本光洁的玻璃幕墙几乎全部碎裂，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空洞无神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墙体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污迹，如同凝固干涸的血液，还有一道道深深刻入混凝土的恐怖爪痕，触目惊心。整栋大楼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哀嚎，仿佛一头已经死去多时、却依旧散发着恶臭的巨兽尸骸。
大厦唯一还算完好的入口旋转门，此刻被一层粘稠、蠕动着的暗红色胶质物完全覆盖堵死，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组织。
我的目光转向旁边。一扇沉重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防火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惨白的光线。那是通往地下停车库的入口，也是我平时加班晚了溜出去抽烟的“秘密通道”。此刻，那惨白的光线如同怪兽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诱惑。
我深吸一口气，那腐朽血腥的气息呛得肺叶生疼。没有选择，只能从这里进去。我快步走向那扇虚掩的防火门，伸出手，用力推开。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地下车库景象。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异常明亮的走廊。惨白色的LED灯管镶嵌在天花板上，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墙壁刷着刺眼的、毫无生气的惨白涂料，地面是光可鉴人的灰色大理石，反射着惨白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这景象……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永业大厦内部那条连接地下车库和电梯厅的走廊！只是此刻，走廊里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走廊尽头，是通往高层办公区的电梯厅。
我刚走到电梯厅门口，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和一种非人的、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嘶吼声，就从电梯厅里面传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