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蹲在早市的水泥台子上,手里捏着半根油条,碎屑掉了一裤腿。九月的太阳刚爬过菜市场的铁皮棚,把空气晒得暖烘烘的,混着烂菜叶的馊味、活鱼的腥气,还有远处糖炒栗子的焦香,往鼻子里钻,像碗熬得乱七八糟的胡辣汤。
这早市在城边的十字路口,没正经名字,周围的人都叫它“大路口早市”。凌晨四点就开市,到上午十点准时清场,卖啥的都有——沾着泥的萝卜、活蹦乱跳的鲫鱼、论堆卖的处理水果,还有蹲在角落修鞋的、烙煎饼的,吆喝声能把电线杆震得嗡嗡响。刘子洋今早来,是想给租的小屋添个砂锅,天冷了,能炖点白菜豆腐。
“小伙,要砂锅不?”个穿蓝布褂的老头推着板车过来,车上摞着五六个砂锅,大小不一,“新烧的,厚实,掉地上都不碎。”
刘子洋挑了个中等大小的,掂量着:“多少钱?”
“十五,不还价。”老头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我这是正经禹州货,不是那边摊上的次品。”他往斜对面努了努嘴,那儿有个红帐篷,挂着“日用百货”的牌子,卖的砂锅看着更光鲜,才卖十块。
刘子洋付了钱,刚把砂锅塞进布袋,就听见红帐篷那边吵了起来。个留着板寸的壮汉正揪着个卖豆芽的老太太,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我说了不要你的破豆芽!你听不懂人话?”
老太太手里的豆芽筐歪了,白生生的豆芽滚了一地:“强子,你咋不讲理?昨天你还说要十斤……”
“昨天是昨天,今天熵哥改主意了!”板寸推了老太太一把,“再挡路,掀了你的摊子!”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熵哥”这俩字他熟——半年前在一个假酒作坊,被抓的老板嘴里就反复念叨这名字,说货是“熵哥”让送的,出了事他担着。当时办案的片儿警小李说,这是个叫“熵组织”的团伙,专干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手段黑得很。
他往红帐篷那边挪了挪,假装看摊上的塑料盆。帐篷里站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三十来岁,头发抹得油亮,正低头跟板寸说着啥,手指在账本上戳戳点点。刘子洋眯眼瞅了瞅,账本封面上印着个奇怪的图案——像团缠在一起的绳子,中间藏着个“熵”字,针脚绣得歪歪扭扭,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污渍。
这记号他在假酒作坊的酒箱上见过,小李说这是熵组织的新标记,叫“绳结纹”,比之前那个“锁孔纹”更隐蔽,一般印在他们“自己人”用的东西上。
“王婶,你咋了?”刘子洋走过去,把老太太扶起来,帮她捡地上的豆芽。
老太太抹着眼泪:“这伙人太欺负人了……昨天订了二十斤豆芽,说今早要,我天不亮就起来摘,结果他们不要了,还说我的豆芽‘不干净’。”
“不干净?”刘子洋往红帐篷瞟了瞟,“他们要豆芽干啥?炒菜?”
“谁知道,”老太太往地上啐了口,“他们天天在这儿收东西,不光豆芽,还有张屠户的肉、李大姐的青菜,都要最好的,给的价也高,就是规矩怪——得在后半夜送,还得用他们给的黑袋子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