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赤着双足跌跌撞撞地冲出宫门。
单薄的寝衣早已被冷汗和血水浸透。 怀中的孩子气息越来越微弱,我死死搂着他,在结冰的青石路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我疯狂地拍打着医馆的门,指甲劈裂渗血。 可每一扇门都在看清我的面容后重重关上,仿佛我是什么不祥之物。 我又踉跄着转向下一家,喉间已嘶哑得不成声:“求求你们……他还有气……” 一位妇人实在不忍,匆匆塞给我一件粗布外袍:“娘娘……民妇实在对不住……陛下下了死令,谁敢救您就要满门抄斩啊……” 我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突然发现那张小脸已经泛着死气的青白。 他安静得可怕,再也不会用小手抓住我的衣襟了。 “琛儿?琛儿!”我疯狂地搓着他冰凉的小手,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别吓娘亲……睁开眼看看娘亲啊……” “阿念。” 梁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撑着伞为吕清欢遮雪,自己肩上落了薄薄一层白。 “孩子已经没了,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他皱眉看我,眼中似有不忍,“跟朕回宫调养,我们还会有……” 吕清欢突然搂着怀中孩儿惊叫:“陛下!我们的弘儿方才又起高热了,祭司说了是被邪祟亲体,要用皇后娘娘怀中孩儿祭天,最迟不过今晚啊!” 我死死盯着她怀中健康红润的婴孩,突然扑上去:“你们还我孩子——” 梁墨抬脚将我踹开。 琛儿从襁褓中滚落,小脑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琛儿!"我爬着去够,却被梁墨踩住手腕。 他嫌恶地看了看地上孩子青紫的笑脸:"早跟你说过,这种野种……" 我忍痛挣脱他,死死抱住琛儿,宋勉的剑立刻抵上我的咽喉。 "阿念,"梁墨沉下脸,"把孩子交给祭司。" 剑刃入肉三分,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我抬头看着这个曾经说要与我一生一世的男人,突然笑了。 我猛地向前一倾,任由剑刃更深地割入皮肉:"今日要么放我们母子离开,要么……就让我们死在一处!" 梁墨叹了口气:“阿念。你还是这般固执,看来,朕不能再这么骄纵你了。 …… 我原以为失去孩子已是人间至痛,却没想到梁墨能让我见识到更深的炼狱。 "带上来。" 随着梁墨冰冷的声音,沉重的铁链声从殿外传来。 我抬头望去,顿时如坠冰窟。 我沈氏全族十六口人,被塞在一个狭小的铁笼里拖进大殿。 我那在边关威震敌胆的父亲,此刻双手被铁钩穿透,鲜血顺着肮脏的衣衫滴落。 母亲华丽的诰命服饰已被鞭子抽成布条,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大哥的右眼成了一个血洞,二哥的左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皆奄奄一息。 "阿姐……"弟弟虚弱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我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 他本该在边塞骑马射箭,如今却被倒吊着像待宰的牲畜。 “阿念。我愿意等你想清楚,只是想的越久,血放得越多,这一具放干了就换下一具,反正你家人多.” 说着,梁墨还吩咐宋勉用匕首在他脖颈轻轻划了一道。 血滴立刻在地上积成暗红的小洼。 昔日温润入狱的两位少年现在已然成了嗜血鬼魅。 记忆里那个瘦弱的少年仿佛还在眼前。 那年隆冬,我在御花园假山后找到被三皇子推入冰湖的梁墨。 他浑身湿透地蜷缩在角落,嘴唇冻得发紫,却倔强地不肯掉一滴泪。 “给你。”我掏出袖中捂着的还带有体温的桂花糕,“快吃,别让人瞧见了。” 他抬头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映着雪光, 后来他说,那是我在他生命里种下的第一束光。 宋勉的故事更简单。 那年冬日,我在城郊雪地里发现个快冻僵的小乞丐。 父亲解下大氅裹住他时,他死死攥着我的衣角。 “带他回去吧。”我记得自己这样说,“正好缺个练剑的伴读。” 多讽刺啊。 如今执剑对着我家人的,正是当年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