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书了然,他当然也心疼妹妹,但想起出发之前父亲的嘱咐,只能硬起心肠:“别胡闹,不就是公共厕所吗?别人能上,你怎么就不能上了?”
沈意棠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彦书,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不就是公共厕所?你倒是自己去看看啊,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还爬满了白色的虫子,恶心死了!”
沈彦书耐着性子:“棠棠,岛上的条件是差了些,可你既然来了,就要学会去适应它……”
“适应不了,我这辈子都没法适应,我就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去!”
沈意棠抢过哥哥手里的绳子,要把行李重新捆扎起来。
麻绳粗粝,磨得她的掌心生疼。
“沈意棠!”沈彦书严肃道,“你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不能再这么任性。”
顾怀钧过来劝:“彦书,棠棠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你好好跟她说……”
之前在船上,在顾大哥面前吐得死去活来,沈意棠已经觉得够丢脸的了,又因为厕所的问题,被自己亲哥这样凶,她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不管不顾地随意找了一个房间冲进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剩下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顾怀铮进了另一个房间,拿了一样东西,去敲门。
“是我,开下门,给你个东西。”
沈意棠猛地拉开门:“干嘛!”
顾怀铮递过去一个崭新的痰盂:“先用这个吧!”
沈意棠一看,哭得更厉害了。
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包袱碎了一地。
她再也没有脸见顾家兄弟了。
更可怕的是,那痰盂,到最后还是顾怀铮拿去给她倒的。
沈意棠把自己关起来死活不肯见人,并且坚决不吃不喝。
一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跟排泄这两个字扯上任何关系的态度。
顾怀铮只好立刻去想办法弄来了砖石水泥,连夜挖坑,跟他哥和大舅哥一起,在院子的角落里盖起了一个私家厕所。
就是沈意棠现在用的这一个。
厕所里没有什么异味,干干净净的。
自从这个厕所盖好以后,不管两人的关系闹得多僵,顾怀铮只要在家,每天晚上都会拎着大桶的清水,把厕所的石板冲洗得干干净净。
并且在四周细细地撒上除虫的石灰粉。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厕所,沈意棠想,她应该是不会在这个岛上待下来的。
院子里,洗脸水已经打好了,还细心地用盖子盖着,怕她嫌弃落了灰尘。
有一说一,最开始的时候,顾怀铮还是很努力试图讨好她的。
院子里没有自来水,她嫌在外面水井里打回来的水,在水缸里放久了不干净。
他就特地找人,在院子里打了一口井,每天早上早早起来,打几桶干净新鲜的井水,留着给她用。
她嫌弃院子里都是土,晴天扬灰,雨天一脚泥。
顾怀铮就找来石板铺在院子的地面上,还按照她的要求,用海边捡来的鹅卵石,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路。
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陪着他一起去捡,那时候他会特别高兴,兴致勃勃地跑前跑后,拼命想着各种笑话说出来逗她开心。
她不会做饭,也不愿意学着下厨,他就一天三顿去食堂打了回来给她吃。
别人都说,顾团长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啊,分明就是找了个祖宗回来伺候。
可再多的喜欢,也架不住日复一日的热脸贴冷屁股,还怎么都捂不热。
那时候的沈意棠,对顾怀铮对她做的种种,并未心存感激。
因为她觉得,她所遭受的这一切苦难,全都是他给她带来的。
她还嫌弃他吃饭吧唧嘴,训练回来满身大汗就往床上躺。
嫌弃他不懂诗词歌赋,不能跟她谈论文学艺术。
嫌弃他不会怜香惜玉,每天晚上就想着那个事,还动作粗鲁,总是把她弄疼。
终于,在沈意棠又一次把他赶下床,让他打地铺的时候,顾怀铮不干了。
老子不上赶着了。
她越是嫌弃什么,他就越是变本加厉。
故意在她面前大声吃饭喝汤,故意带着一身的汗臭味往她的跟前凑。
故意不洗漱不洗脚就上床,然后等着她恼羞成怒把他赶下去。
想到这里,沈意棠就咬牙,可能是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她之前怎么就忘记了,这个男人,也曾有过这么可恶的时候呢!
昨天晚上真是便宜他了。
沈意棠走进厨房,揭开锅盖。
里面是顾怀铮给她从食堂里打回来的早饭,盛在盆里,用温水坐着。
两个包子,一个鸡蛋,还有一碗小米粥。
她伸手摸了摸,还有些许余温,并没有完全凉透。
于是端了出来,坐在饭桌旁,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又是一阵号声响起,到了午饭时间了。
原来她不知不觉,竟然发呆了这么久。
住在军区就是这个好。
什么都是由号声安排好的。
早上有起床号,吃饭有开饭号,晚上还有熄灯号。
熄灯号一响,电就停了,想看点什么,只能点昏暗的煤油灯。
现在是开饭号,沈意棠一听,就知道是午饭时间到了。
想到待会顾怀铮可能会回来,她竟然心跳快了几分。
果然没过多久,顾怀铮就拎着饭盒,带着一身的汗气,出现在沈意棠的面前。
“怎么睡到这会儿才起来啊?早饭都凉了吧,快别吃了,吃这个,新鲜的。”
沈意棠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闻言抬头就这么看了他一眼。
顾怀铮立刻说:“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累着你了,你好好休息是应该的。”
今天这么好说话?沈意棠又看了他一眼。
“洗手洗手,我这就去洗手!”跑去井边,打了一桶水,哗啦啦地洗手洗脸洗脚,洗得水花四溅,动静颇大。
活着的,鲜活的,活蹦乱跳的顾怀铮。
沈意棠努力地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顾怀铮见她还看着自己,开口说:“衣裳就不用换了吧,下午还要训练呢,一天换几身,你又不给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