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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信和那张硬纸板车票在夏灵指尖一闪,便消失无踪,落入那片绝对静止的次元空间。她转身离开喧嚣的报名点,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
目标:红原县,红旗公社,向阳坡生产大队。坐标已锁定。
但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必须完成。夏灵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一片昏黄。专案组的人虽然撤走了,但难保没有留下暗哨,或者被“邻居”们“热心”地盯着。她需要绝对的谨慎。
她没有走大路,而是像昨夜一样,凭借着特工级别的反侦察能力和对军区大院地形的熟悉,利用阴影、死角、灌木丛,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再次潜回了夏家小院附近。
昔日热闹的小院此刻死寂一片,门窗紧闭,门上交叉贴着两张刺目的、盖着鲜红大印的封条,像两道狰狞的伤口。空气里残留着一种被粗暴翻检后的狼藉气息。
夏灵没有靠近大门,而是绕到小院后方,昨天钻过的那个狗洞依然被杂草半掩着。她伏低身体,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监视的目光后,她如同狸猫般敏捷地钻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花盆被打翻,泥土散落一地;晾衣绳被扯断,几件没来得及收的衣服可怜地耷拉在地上;堂屋的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被翻得底朝天的家具残骸。
夏灵的心像被冰水浸过,一片冷硬。她没有时间去感伤。她的目标明确:夏家真正的根基和秘密,绝不能留给那些豺狼,更不能在混乱中遗失。
她首先走向祖父夏津国的书房。这里是重灾区,书桌抽屉被暴力撬开,书籍散落一地,很多珍贵的线装书被撕烂、践踏。夏灵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无视那些被破坏的,精神力如同精密的探测器,穿透书架、地板、墙壁的缝隙。
**心念微动。**
书架最底层,几本看似普通的《毛选》旁边,一本封面写着《有机化学》的厚书无声消失。那是伪装,里面夹着祖父战争年代的几本关键日记和手绘的军事地形草图,记录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战役细节和人员往来,在那个年代,足以成为新的“罪证”。
墙角一块松动的地砖被无形的力量掀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铁盒瞬间消失。那是祖母林蓉当年捐献财产时,偷偷留下以防万一的一点压箱底的老物件,几件小巧但价值不菲的古董首饰和几根金条。
接着是父母的卧室。同样被翻得乱七八糟。夏灵径直走到母亲锦雯的梳妆台前。这个看似普通的梳妆台,有一个极其精巧的夹层。夏灵的手指在几个特定位置快速敲击了几下,一个薄薄的暗格无声滑开。里面没有首饰,只有几本薄薄的、封面空白的笔记本,还有几卷微缩胶卷。那是锦雯留洋时带回来的、关于基础工业、机械原理和一些前沿(相对七十年代而言)科学理论的笔记摘要,以及一些珍贵的外文文献胶卷。这些东西,在当下是绝对的“禁忌”。夏灵毫不犹豫,全部收入空间。
最后,她来到自己房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书桌和床铺。她走到墙角,撬开一块和父亲藏钱位置相似、但更隐蔽的地砖。下面空空如也——父亲给她的油布包早已在空间里了。但她没有离开,而是将精神力凝聚成无形的刻刀,在砖块背面飞快地刻下了一行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星际坐标加密符号,标记了此处和获取时间。
做完这一切,夏灵站在一片狼藉的家中,如同站在风暴过后的废墟之上。属于这个“家”的温暖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掠夺痕迹。她最后看了一眼堂屋方向,仿佛能看到祖父倔强的身影和祖母无声的泪水。
没有丝毫留恋,她再次钻出狗洞,身影彻底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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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夏灵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没有任何标识的蓝色棉布衣裤,脚上是半旧的解放鞋,长发编成两根最朴素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背上那个半旧的书包里,只象征性地装着一套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一个搪瓷缸子。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脂粉,素净得甚至有些过分苍白,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任谁看去,都是一个家境普通、甚至可能有点困难的,即将奔赴广阔天地的知识青年。没有人会把她和昨日那个轰然倒塌的将军府邸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资本家小姐”这种标签——夏家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家庭,只是如今被泼了污水。夏灵巧妙地隐藏在了“普通知青”这张面具之下。
火车站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红色的横幅拉扯着,写着“广阔天地炼红心”“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之类的标语。送行的父母哭红了眼,即将远行的青年们或激昂或茫然。
夏灵面无表情地挤过人群,找到了前往XX省方向的知青专列。她出示了硬纸板车票和介绍信,在带队干部不耐烦的催促下,挤上了拥挤不堪、充斥着汗味、烟草味和劣质行李气味的绿皮车厢。
找到自己靠窗的硬座位置坐下,夏灵将书包随意地放在腿上,隔绝了邻座好奇打量的目光。她没有参与周围知青们或兴奋或忐忑的交谈,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站台景象。
列车启动的汽笛长鸣。
就在这时,夏灵似乎才想起什么。她微微侧身,借着书包的掩护,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从书包里拿东西。
**心念微动。**
几个还带着温热、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大白面包子出现在她手中。那是天没亮时,她特意跑到国营饭店门口排队买的。星际特工夏灵精通格斗、枪械、机械、生化、星舰驾驶、多文明语言……唯独对“烹饪”这门古老技艺一窍不通。在能量棒和营养膏为主食的时代,开火做饭是早已被淘汰的低效行为。填饱肚子?包子是最简单高效的选择。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飞逝的田野和村庄。
邻座一个扎着麻花辫、脸上带着雀斑的圆脸女孩忍不住好奇地问:“同志,你这包子……闻着真香!在哪儿买的?”
夏灵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内向知青”的腼腆和拘谨,声音不高:“国营饭店,早上排了会儿队。” 她刻意让语调带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更符合她此刻“普通家庭出身”的伪装。
“真舍得呀!”另一个穿着劳动布工装、看起来家境也不怎么样的男知青咂咂嘴,语气有点酸,“这一路上可得省着点,到了乡下,想吃口肉可难了!”
夏灵只是微微低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啃着包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圆脸女孩还想搭话,却被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干部模样的知青用眼神制止了,那人低声提醒:“少说多看!注意影响!” 他看向夏灵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觉得这个过于安静漂亮的女知青有点“不合群”,但也看不出更多端倪。
夏灵充耳不闻。她吃完一个包子,又“摸”出一个,慢条斯理地吃着。热腾腾的包子下肚,驱散了车厢里的寒意和嘈杂带来的不适感。
她的思绪早已飞向了遥远的红原县,飞向了那个叫向阳坡的穷山沟,飞向了正在那里受苦的“家人”。
火车轰鸣着,载着一车厢的青春、梦想、迷茫和算计,也载着一个隐藏了身份、背负着秘密、怀揣着冰冷决心和几个肉包子的星际特工,驶向未知的、艰苦的远方。
空间里,夏家的“遗产”和机密静静躺着。那是她未来的资本和武器。
而她的战场,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