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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灵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土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刚刚那锥心刺骨的一幕，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无声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在胸腔里疯狂燃烧的冰冷火焰。
家人就在那个破牛棚里！冰冷、饥饿、屈辱……她几乎能想象那里的情景。而她，却只能坐在这里！
不行！必须行动！立刻！马上！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走到灶台边，舀起冰冷的凉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集中精神，意念沉入那个神秘的空间。温热的红烧肉、暄软的大肉包子、带着诱人油光的排骨和五花肉……这些物资静静地悬浮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拿出所有东西冲去仓库的冲动。不行，太冒险了！她需要最稳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
就在她飞速盘算着如何利用空间将食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家人手中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夏灵同志？夏灵同志在吗？”
是知青点的老知青王红霞，一个比较有组织能力、但也有些爱管闲事的老大姐。
夏灵迅速整理好表情，抹去脸上最后的水痕，走过去打开了门：“王姐，有事？”
王红霞看到夏灵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她以为是累的），也没多想，脸上堆着笑：“哎，夏灵，是这样，今天不是新来了五个知青嘛，三女两男。咱们老知青商量着，虽然条件艰苦，但新人第一天来，总得表示表示，一起聚个餐，也算迎新了。就在知青点大屋，大家凑了点粮食，煮了点糊糊，蒸了黑面馒头。你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点！”
夏灵下意识地想拒绝。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牛棚里的家人，哪有心思参加什么迎新聚餐？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拒绝，显得不合群，甚至可能被认为“看不起”新老知青。尤其是在她刚“一棍成名”、又拥有独立小屋的敏感时期，任何特立独行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额外的关注。
另外……她也需要亲眼看看新来的知青都是些什么人。尤其是那三个女生，以后难免会有交集。了解潜在的同住者（虽然她不住知青点）和环境，也是必要的生存策略。
“行，王姐，我收拾一下就来。”夏灵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疲惫但还算温和的笑容，“我这儿还有两个水果罐头，带过去给大家添个菜吧。” 她转身从自己那个看似空瘪的帆布袋里（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摸出两个沉甸甸的玻璃罐头，里面是黄澄澄的糖水橘子。这是她之前去公社“打牙祭”时顺手买的，一直放在空间里保鲜。
“哎呦！水果罐头！这可是稀罕东西！”王红霞眼睛一亮，看着夏灵的目光顿时又亲切了几分，“夏灵同志，你真是太客气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一点心意。”夏灵把罐头塞给王红霞，“走吧。”
知青点的大屋里，比平时更加拥挤和热闹（或者说嘈杂）。几张破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着几个大盆——一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一盆黑乎乎、一看就拉嗓子的黑面馒头，还有一小盆几乎看不见油星的炖白菜帮子。空气里弥漫着糊糊和黑面馒头的味道，以及新老知青混杂在一起的汗味和尘土气。
老知青们大多脸色麻木或带着点不耐烦，新来的五个知青则围坐在桌边，神情各异。
夏灵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知青们是习惯性的打量，而新来的五个，眼神里则充满了好奇、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她迅速扫过新面孔：
沈婉莹：坐在最边上，穿着干净合身的蓝色列宁装，领口露出一点白色的确良衬衣领子。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鹅蛋脸，皮肤白皙，眉眼温婉秀丽，气质沉静知性。她小口地喝着糊糊，动作斯文，即使面对粗糙的食物，也带着一种天然的优雅。察觉到夏灵的目光，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温婉含蓄的笑容。
林芷瑶 & 林宇轩：这明显是兄妹俩，挨着坐。林芷瑶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时新的格子外套，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淡粉色的纱巾，在一群灰扑扑的人里格外显眼。她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正带着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食物。她旁边的哥哥林宇轩，穿着半新的军便服（没有领章），身材挺拔，面容英俊，但眉宇间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疏离感。他拿着一个黑面馒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无从下口。
赵晨阳：坐在林宇轩旁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身形比林宇轩略瘦削，气质也更温和内敛一些。他似乎和林宇轩关系不错，两人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他的目光比较平和，带着观察者的姿态。
张招娣：坐在离食物最近的位置，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打了补丁的旧棉袄，头发枯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与其他人不同，她几乎没怎么抬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她一手抓着一个黑面馒头，一手端着糊糊碗，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饿极了，粗糙的馒头噎得她直伸脖子，也顾不上喝糊糊顺一顺。
“夏灵来了！快坐快坐！”王红霞热情地招呼，把两个水果罐头放在桌子中央最显眼的位置，“瞧瞧，夏灵同志还带了水果罐头给咱们添菜呢！大家谢谢夏灵同志！”
“哇！罐头！”林芷瑶第一个惊喜地叫出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两瓶黄澄澄的橘子。
“谢谢夏灵同志。”沈婉莹温声道谢，笑容真诚。
林宇轩和赵晨阳也朝夏灵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张招娣也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馒头，含糊地说了句什么，眼神飞快地扫过罐头，又迅速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食物，只是咀嚼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老知青们看到罐头，气氛也稍微活跃了一些，纷纷向夏灵道谢。林莉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显摆”，但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夏灵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拿起一个黑面馒头和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盛了点糊糊。她象征性地咬了一口馒头，粗糙的麦麸和砂砾感瞬间充斥口腔，糊糊寡淡无味。她勉强咽下去，胃里一阵不适。和空间里那些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食物比起来，这简直是酷刑。她只吃了几小口就放下了。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众人，实则暗暗观察着新来的知青。
饭桌上的话题围绕着新知青从哪里来、路上见闻展开。林芷瑶话最多，叽叽喳喳地说着路上的辛苦和对北大荒“广阔天地”的“新奇”（虽然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怨）。沈婉莹偶尔补充几句，声音温和。林宇轩和赵晨阳话不多。张招娣全程沉默，只是埋头苦吃。
夏灵几乎没参与聊天，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别人问到时简短回应一两句。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个破旧的仓库。她看着张招娣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到牛棚里可能同样饥肠辘辘的家人，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林芷瑶身上时，夏灵将自己没怎么动过的那个黑面馒头，不动声色地推到了张招娣手边。
张招娣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夏灵，又看看那个馒头，枯黄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难以置信。
夏灵对她极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下头，眼神平静，没有施舍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给你了”。
张招娣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飞快地把那个馒头抓在手里，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更用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聚餐在一种表面热闹、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接近尾声。糊糊见底，馒头也分食干净，那两瓶水果罐头被王红霞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说要等明天再分给大家尝尝。
“夏灵，你这就不吃了？再吃点吧？”王红霞看夏灵几乎没动食物，关切地问。
“不了，王姐，我有点累，而且……自己那边还有点东西要收拾，新搬进去，乱糟糟的。”夏灵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行，那你早点休息！”王红霞也没多留。
夏灵对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新来的知青，在沈婉莹温和的目光和张招娣飞快抬起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中停留了半秒，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斥着粗糙食物气味和嘈杂人声的大屋。
走出知青点院子，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夏灵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浊气全部置换掉。月光清冷地洒在通往她小屋的土路上。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小屋，关上门，插好门闩。屋子里还残留着白天烘烤留下的余温和泥土气息。她没有点灯，在黑暗中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向队部旁边那个破旧仓库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家人就在那里。挨饿，受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那枚象征着家族秘密的黄铜钥匙，又感受着空间里沉甸甸的食物和物资。
不能再等了！今晚，必须行动！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