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斑驳的窗帘缝隙,慵懒地洒进房间。林深正坐在床边,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突然,手腕上的金属环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猛地震动了一下,短促而有规律,那震动好似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心头。
林深的身体瞬间如触电般一颤,他猛的抬起手,仿佛那金属环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的背脊重重地撞上墙角,呼吸在这一瞬间凝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圈银灰色的金属环依旧紧紧贴在他的脉搏处,编号“LuChen·2023”在晨光里泛着冷冷的光,那光像一把锋利的冰刃,刺痛了他的眼睛。昨夜那些噩梦般的场景,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画面不再是模糊的幻影,而已深深刻进他的血肉,成为现实。
他一夜未眠,整夜蜷缩在墙角,膝盖紧紧抵着胸口,整个人像一只受伤后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野兽。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指尖在那坚硬的金属表面不断游走,试图用皮肤的触感来否认这层冰冷的包裹。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那金属环始终如影随形。它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静止时,又沁出丝丝寒意,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他的骨髓。
震动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多了两下。那震动声如同催命符一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神经。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沉那冷漠而威严的话语:别让它震动三次以上。
林深缓缓站起身,腿骨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僵硬作响,每动一下都像有成千上万根钢针在骨头里穿梭。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着的衣物寥寥无几。他脱下那件沾了血迹和灰尘的衬衫,那衬衫就像他曾经自由生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如今已千疮百孔。他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简单朴素,散发着旧日生活的最后一点气息,那气息像一缕微弱的火苗,随时可能被熄灭。
他开始扣衬衫的纽扣,动作迟缓而机械,每扣一颗纽扣,都像是在为某种仪式做准备。那一颗颗纽扣,仿佛是一道道枷锁,将他的自由和尊严一点点禁锢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佣人低着头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深灰西装外套和一条丝质领带。那套西装笔挺精致,在清晨的微光下闪烁着冷艳的光泽,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他跳进去。“先生说,今天开始正式上课,请您换上指定服装。”家政人员的声音低沉而恭敬,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我不需要。”林深的声音沙哑而愤怒,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那是对这种被束缚生活的反抗。
“手环已经记录您未按时抵达教学区。”对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衣物轻轻放在椅背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陆先生说,第三次提醒会触发警报系统。”
林深盯着那件西装,眼神中充满厌恶和恐惧,它就像一副提前送来的寿衣,预示着他自由生活的终结。
他终于忍不住,大步走过去,抓起外套,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外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他心中愤怒的宣泄。
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弯腰捡起外套,重新挂好,动作娴熟而机械,仿佛这一切都已司空见惯。
五分钟后,林深站在一间空旷的厅室里。长条餐桌铺着米白色亚麻桌布,那桌布洁白如雪,却透着一种冰冷的气息。
银器摆位精确到毫米,每套餐具之间的距离完全一致,整齐得让人窒息。水晶杯折射着从天窗洒下的光线,在地面投出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像破碎的梦想,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靠墙立着一面全身镜,镜框是深色胡桃木,边缘雕着繁复的藤蔓纹路,那纹路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束缚在这个空间里。
一个穿藏青色套装的女人站在桌首,手里拿着一把细长的乌木戒尺,那戒尺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边缘微微泛亮,显然常被使用。她年约四十,盘发一丝不苟,眼神冷静而犀利,像在评估一件待修整的器物,而林深就是那件等待被改造的物品。
“我是礼仪导师周女士。”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空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击中林深的内心。“从今天起,你将学习如何在正式场合得体地进食、交谈、行走、站立。这不是选修课,是必修课。”
林深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扫过桌面,最后落在那把戒尺上。那戒尺就像一个邪恶的象征,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折磨。
“坐。”周女士的声音简洁而不容置疑。
他坐下,动作故意粗重,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那声响就像是他心中不满的呐喊。
“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腿上。”周女士走近,戒尺轻轻点在他右手背上,那触感就像一条冰冷的蛇爬上他的手背。“不是攥拳,也不是瘫软。控制,从最基础的姿态开始。”
他缓缓松开拳头,却故意让手指歪斜,指尖抵着大腿,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反抗。
戒尺落下,不重,但精准地敲在他中指第二关节上,那疼痛就像一道闪电,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我说的是‘自然交叠’。”周女士语气不变,依旧平静得让人害怕,“不是挑衅。”
林深抬头看她,眼里有火,那是对这种压迫的愤怒反抗。
“你打我?”他的声音充满愤怒和难以置信。
“我只是在纠正。”周女士将戒尺收回身侧,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学生,也不是自由人。你是即将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个体,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解读。陆先生要求你达到标准,我负责执行。”
林深冷笑一声,伸手去拿刀叉。他握刀的手紧得指节发白,那紧绷的手指就像即将断裂的琴弦。叉子抵在盘沿,发出“吱”的一声刮响,那刮响就像是他心中愤怒的咆哮。
周女士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伸手调整他手腕角度。林深猛地抽手,刀尖划过桌面,发出刺耳长音,那长音就像是划破寂静夜空的尖叫。
“我说了,我不需要这些。”他盯着她,眼神中充满决绝,“我不参加晚宴,不去酒会,不会站到任何人面前微笑。你们想把我变成什么?一个会走路的摆设?”
“你已经是了。”周女士平静道,声音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区别只在于,你是混乱的摆设,还是有序的。”
林深呼吸一滞,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她继续:“拿起刀叉,正确姿势:拇指与食指捏住刀柄中部,其余三指轻托。叉子同理。手腕放松,动作轻缓。”
他照做,却故意让刀锋重重砸在盘子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那巨响就像是他对这种束缚的最后一次呐喊。
她没动怒,只是抬起戒尺,再次敲在他手背上。这次稍重,那疼痛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再错一次,罚站三十分钟。”周女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深咬牙,重新摆正姿势。他的脸上写满不甘和无奈,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他没有反抗的资本。
她点头,示意继续。
接下来是红酒品鉴环节。水晶杯注入半杯深红色液体,那液体像鲜血一样,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周女士要求他持杯脚,倾斜四十五度,轻嗅,小啜,咽下后停顿三秒再放下。
林深照做,却在放杯时故意让杯脚滑脱,红酒泼洒而出,正中衬衫前襟。暗红液体迅速蔓延,像一道新鲜的伤口,那伤口就像他心中的伤痛,鲜血淋漓。
周女士看了一眼,面不改色:“重来。”
“杯子滑了。”林深垂眼,试图用这个理由来掩盖自己的故意,“手还在抖。”
“那就练到不抖为止。”周女士的声音冷酷而坚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他又倒了一杯,举起,却在送到唇边时猛地一倾,整杯红酒泼在自己胸口。衬衫瞬间湿透,红色顺着布料往下滴,在米白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污迹,那污迹就像他心中的污点,永远无法抹去。
他抬眼,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挑衅的弧度,仿佛在说:“这下,总不能让我再喝一杯吧?”
周女士依旧平静,掏出对讲机:“B区清洁组,更换衣物。”
不到两分钟,两名佣人推着一个衣架进来,上面挂着一件真丝衬衫,象牙白,领口有暗纹刺绣,袖扣处嵌着细小的银钉。那衬衫华丽精致,却让林深感到无比厌恶。
“按规程处理。”周女士说。
林深猛地起身:“我不换。”
“污损制服,必须更换。”她走近,声音冰冷而坚定,“这是规定。”
“这不是制服!”他声音拔高,愤怒如同火山爆发,“这是囚服!你们想把我打扮成什么?他的私人藏品?”
“你已经是了。”周女士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从你签下协议那一刻起,你的穿着、言行、作息,都不再由你决定。换衣,是课程的一部分。”
林深后退一步,背抵住镜子。他的眼神中充满恐惧和愤怒,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
“你们敢碰我,我就撕了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威胁。
一名佣人犹豫着上前。林深抬手就要去扯领带,却被另一人迅速制住双臂。他挣扎,脚跟蹬地,膝盖撞上对方小腿,那人闷哼一声却未松手。周女士站在原地,戒尺轻轻敲着手心,那敲击声就像催命的鼓点。
“别浪费时间。”她说。
衬衫被强行解开,四只手将湿衣从他身上剥离。冷空气贴上皮肤的瞬间,林深浑身一僵。他扭头,看见镜中自己赤裸的上身,肩胛骨突出,肋骨分明,手腕上那只金属环在光下格外刺眼。那金属环就像一个枷锁,将他的自由和尊严牢牢锁住。
真丝衬衫被套上,布料滑过皮肤,凉而顺滑,像一层新的皮。扣子一粒粒系上,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在完成某种加冕仪式。
林深不再挣扎。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看着那件昂贵的衬衫如何将他一点点包裹,看着那个曾经在画室里赤脚奔跑、颜料溅满袖口的少年,被一层又一层的规训剥去痕迹。他的心中充满悲哀和无奈,他知道,那个曾经自由奔放的自己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继续课程。”周女士说,“下一项:如何在社交场合微笑。”
林深缓缓抬起脸。
“笑?”他声音很轻,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怎么笑?”
“嘴角上扬,幅度五度,眼神柔和,持续三秒。练习。”周女士的声音像一个无情的机器,发出冰冷的指令。
他看着镜中自己,慢慢牵动嘴角。那笑容僵硬、空洞,像一张被强行贴上的面具。那面具下,是他那颗破碎的心。
“不对。”她说,“太冷。要有温度。”
林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竟真的弯起嘴角。那笑容看似完美,却没有一丝温度,那是一种被逼迫出来的笑,是对自己灵魂的背叛。
她点头:“这才像样。”
他维持着笑,一动不动。三秒。五秒。十秒。笑容没变,可眼底却一点一点沉下去,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空。那被抽空的,是他的灵魂,是他的自由,是他曾经的梦想。
周女士没察觉,转身去记录评分。林深依旧笑着,目光落在镜中自己手腕上——那圈金属忽然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躲。他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