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米白色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条刺眼的光带。沈知南蜷缩在床角,一夜未眠。厚重的羽绒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却驱不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奢华房间的每一件摆设都精致考究,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的暖甜气息,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窒息。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沈知南瞬间绷紧了身体,像受惊的幼鹿,警惕地盯着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陈姨温和的脸探了进来:“沈小姐,您醒了?早餐准备好了,少爷请您下楼一起用餐。”
“我…我不饿。”沈知南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恐惧。
陈姨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少爷说,您昨天受了惊吓,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少爷不喜欢等人。”
最后那句话,像冰锥刺入沈知南的心脏。她想起黑暗中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起他平静地说出“你只属于我了”时的笃定。反抗的念头在巨大的恐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沉默地掀开被子,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陈姨递过来一套崭新的衣物,柔软舒适的羊绒衫和长裤,尺码竟然完全合适。沈知南默默接过,指尖冰凉。
洗漱完毕,被陈姨引着走向楼梯。旋转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如同行走在云端,更加重了不真实感。楼下餐厅明亮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绿意盎然。长长的餐桌上,白卿颜已经坐在主位。
他换下了昨天的衬衫,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他正低头看着一份财经报纸,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姿态闲适优雅,仿佛昨夜那个在器材室黑暗中宣告占有的少年,只是沈知南的一个噩梦。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晨光落进他眼底,漾开一片温润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
“早,知南。”他的声音清越柔和,带着清晨特有的干净,“睡得还好吗?陈姨说你不舒服?”
这温润无害的表象,此刻在沈知南眼中却比黑暗更令人恐惧。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更不敢直视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
“坐。”白卿颜放下报纸,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位置,语气自然得像在招呼相识已久的朋友。
沈知南低着头,挪到那个位置坐下。椅子宽大舒适,却让她如坐针毡。陈姨无声地端上精致的早餐:热牛奶,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还有一小碟新鲜水果。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却勾不起沈知南丝毫食欲,胃里沉甸甸的像塞满了石头。
白卿颜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再看她,仿佛她只是餐厅里一件安静的摆设。餐桌上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今天周末,不用去学校。”白卿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面前几乎没动的食物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沈知南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我想回学校。”声音低微,带着颤抖的祈求。
白卿颜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侧过身,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她脸上。那眼神依旧是温和的,甚至带着点关切,但沈知南清晰地感受到那温和之下冰冷的审视。
“学校?”他微微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那里不安全,知南。林薇还没得到教训。”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而且,你在这里不好吗?安静,舒适,没有人打扰。”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你需要休息。”
“我休息好了!”沈知南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些,“我真的该回去了!我的书…我的作业都在宿舍……”
“那些东西,让陈姨去帮你拿回来就好。”白卿颜打断她,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或者,买新的。”他拿起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涂着果酱,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这里什么都有。”
“不…不是东西的问题!”沈知南的呼吸急促起来,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淹没,“我不能住在这里!这不合适!我……”
“嘘——”白卿颜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指尖微凉,带着果酱淡淡的甜腻气息。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沈知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猛地向后缩,脊背重重撞在椅背上,惊恐地看着他。
白卿颜收回手,指尖捻了捻,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幽暗的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知南,”他看着她惊惧的样子,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说了,这里很安全。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沈知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离开?”
白卿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却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锁门?”他微微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说法,“那只是为了防止你半夜梦游,不小心摔下楼梯。”他放下餐巾,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惊恐的眼睛,“至于离开……”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等你真正明白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想去哪里,我自然会陪你去。”
沈知南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所有的语言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像一个完美的捕猎者,用温柔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中央,还冠冕堂皇地打着“为你好”的旗号。
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沈知南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二楼那个精致的“牢笼”。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落锁的轻响如同宣判。
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巨大的绝望感几乎将她吞噬。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屋内温暖舒适,应有尽有,却比器材室的冰冷黑暗更让她感到恐惧。这里没有粗暴的锁链,却有更无形的枷锁——白卿颜那看似温柔实则不容抗拒的意志。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沈知南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抱着膝盖,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恐惧之后,一种冰冷的愤怒和不甘开始在心底滋生。她不能就这样被困住!她必须想办法!
手机!她的手机还在书包里!昨天被带来时太慌乱,书包似乎被陈姨拿走了。沈知南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猛地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衣柜里挂满了崭新的衣物,抽屉里是成套的护肤品和未拆封的文具,唯独没有她的旧书包和手机。
她走到门边,试探着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她用力拍打门板:“陈姨!陈姨!”
脚步声很快在门外响起。门锁转动,陈姨推开门,脸上带着温和的询问:“沈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我的书包!我的手机!”沈知南急切地说,“请把它们还给我!”
陈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沈小姐,您的书包有些脏了,少爷吩咐拿去清洗了。手机……”她顿了顿,“少爷说,您需要静养,暂时不适合被外界打扰。等您精神好些了,自然会还给您。”
又是他!沈知南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她还想说什么,陈姨却微微欠身:“沈小姐,午餐时间到了,少爷在楼下等您。”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午餐依旧是沉默的折磨。白卿颜似乎心情不错,偶尔会向她介绍某道菜的做法或食材的来源,语气温和随意。沈知南低着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和一种隐秘的满足感,让她如芒在背。
午饭后,白卿颜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公司的事务。他去了书房,临走前对陈姨吩咐:“带知南熟悉一下环境,除了书房和我卧室,其他地方她都可以去。”他的目光落在沈知南身上,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别总闷在房间里,花园里阳光很好。”
这看似体贴的允许,在沈知南听来却充满了讽刺。他给了她一个稍大一点的牢笼,却依旧牢牢掌控着边界。
陈姨尽职地带着沈知南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别墅很大,装修奢华低调,处处透着冰冷的金钱气息。客厅、影音室、健身房、阳光房……甚至还有一个恒温室内泳池。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得像一个精心打造的样板间,没有一丝生活的烟火气,也没有一丝属于她的痕迹。
当陈姨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介绍“这里是监控室”时,沈知南的脚步猛地顿住。
监控室?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器材室!他就是在监控里看着她挣扎了三十七分钟!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趁着陈姨接一个内线电话的间隙,沈知南猛地闪身进了监控室,反手关上了门!
监控室里光线昏暗,墙壁上镶嵌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屏幕,大部分显示着别墅外围、庭院和各个主要通道的实时画面。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手指颤抖着在控制台上摸索。她不懂复杂的操作,只能凭着本能胡乱按着回放键。
终于,一个屏幕的画面开始快速倒流!她看到了昨天的日期和时间!画面切换——体育馆西侧走廊!那个让她噩梦连连的器材室门口!
画面是无声的。但她清晰地看到自己抱着沉重的纸箱,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看到自己弯腰的瞬间,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身影从拐角处猛地冲出,狠狠地撞在她的背上!画面里,她狼狈地扑倒在地,排球滚落一地。紧接着,那个身影——林薇!清晰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冰冷的恶意,猛地关上了厚重的铁门!然后,是钥匙转动落锁的特写!
沈知南的呼吸几乎停止,死死盯着屏幕。
画面切换了。变成了一个更清晰的、显然是器材室内部的监控角度!画面里,是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徒劳地拍打着铁门,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泪水……时间在屏幕右下角一分一秒地跳动。
沈知南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原来是真的!他真的在看着!像看一场精心安排的戏剧,看着她像无助的困兽一样绝望挣扎!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子画面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另一个监控探头的视角,似乎是……监控室的实时画面?在那个小画面里,清晰地显示着监控室的主屏幕——正是她此刻看到的器材室内部绝望挣扎的画面!而主屏幕前,坐着一个身影。
白卿颜。
他穿着昨天的白衬衫,姿态闲适地靠在一张宽大的皮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完美的侧脸线条。他微微歪着头,专注地看着屏幕上她崩溃痛哭的样子,唇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欣赏的弧度。他看得那么专注,那么平静,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的脆弱之美。
沈知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终于彻底看清了!那温润如玉的表象之下,是怎样一颗冰冷、扭曲、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灵魂!
“沈小姐?”门外传来陈姨略带疑惑的敲门声。
沈知南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关掉了回放画面,手忙脚乱地试图恢复原状。她拉开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都在哆嗦。
“我…我有点闷,想回房间。”她不敢看陈姨的眼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姨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什么也没问,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好,我送您上去。”
回到房间,反锁上门(尽管知道这锁对他形同虚设),沈知南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监控画面里白卿颜那专注而平静的眼神,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她脑海里,比器材室的黑暗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不行!她必须逃出去!立刻!马上!
恐惧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开始疯狂地在房间里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她冲到窗边,用力推开厚重的玻璃窗。窗外是二楼的高度,下面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不算太高,但跳下去很可能受伤。而且,她看到了楼下不远处,一个穿着制服、像园丁模样的人在修剪枝叶。
硬闯不行。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书桌、椅子、床……都是笨重的实木。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浴室。她冲进去,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陶瓷漱口杯,又抓起金属的纸巾盒,狠狠砸向巨大的梳妆镜!
“哗啦——!”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镜子应声而碎,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几块碎片掉落在洗手台上。
沈知南的心脏狂跳,她迅速捡起一块边缘最锋利的三角形玻璃碎片!冰冷的触感和锋利的边缘让她感到一丝病态的安全感。她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刺痛传来,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她撕下一截床单,迅速将玻璃碎片缠裹起来,塞进了柔软拖鞋的夹层里。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用力拍打门板,声音带着刻意的痛苦和虚弱:“陈姨!陈姨!救命!”
脚步声急促地响起,门锁转动。陈姨推开门,脸上带着真实的担忧:“沈小姐?怎么了?”
沈知南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一部分是急出来的,一部分是用力掐自己掐出来的),声音虚弱:“我…我肚子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