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沙发上的张大山,在我尖锐的控诉声中,猛地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这一次,不再是干咳,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沉闷的咕噜声!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痉挛着,蜡黄的脸瞬间涨成了骇人的紫红色,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大了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张叔!” 小宇魂飞魄散地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
只见张大山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粘稠液体猛地喷溅在沙发边的地砖上!那刺目的猩红,如同地狱的烙印,瞬间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是血!
他咳血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被这刺目的猩红和压抑的呛咳声彻底撕裂。
那滩粘稠的、带着泡沫的暗红液体刺眼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胸口,将刚才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滔天恨意,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茫然。张大山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弓起,蜡黄的脸憋成了骇人的紫酱色,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呛咳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拉风箱般的可怕“嗬嗬”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那口游丝般的气息。
“张叔!张叔你挺住!” 小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完全变了调。他手忙脚乱,却又异常熟练地拍打着张大山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濒临崩溃的恐惧,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声音嘶哑地哀求:“妈!求你了!打120!快打120啊!他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老陈僵在一旁,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神复杂地在那滩血和濒死的仇人之间来回扫视,身体绷得像块石头,没有动作。那口血,似乎也浇灭了他一部分狂暴的戾气,只剩下一种沉重而冰冷的无措。
看着儿子眼中那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看着他因为绝望而微微扭曲的脸庞,我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猛地塌陷了一块。恨意依旧在灼烧,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东西——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不忍——瞬间攫住了我。我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手掏出了手机,按下了那个三位数。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张大山那令人心悸的呛咳和喘息声,像破旧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小宇跪在沙发边,不停地用袖子去擦张大山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动作慌乱又轻柔。他额前的头发被冷汗和血渍浸湿,一绺绺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眼神死死盯着张大山灰败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祷。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楼下。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迅速而专业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张大山固定好,抬了出去。小宇像丢了魂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担架,眼神从未离开过张大山那张被氧气面罩覆盖了一半的、毫无生气的脸。
我和老陈沉默地跟在后面,像两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也无法浇灭心头的混乱和沉重。
医院。急诊抢救室的红灯刺眼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