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终南山的深秋,万木萧疏,寒霜已悄然侵染了枫叶的边缘。我——林风,背着沉重的药篓,手指被山间凛冽的风刮得通红麻木。为给病榻上的母亲换取药资,我冒险攀上陡峭的“鹰愁涧”,指尖在冰冷的岩壁上摸索着那株传闻中的“七星草”。山风呜咽,如同无数幽魂在谷底恸哭。指尖终于触到那冰凉的叶片,心头一喜,脚下风化的岩石却骤然崩塌。身体猛然下坠,风声在耳畔尖锐呼啸,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濒死的眩晕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蓦然从头顶灌入。仿佛有巨手托住我的后背,下坠之势骤停,整个人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托举着,缓缓落回崖边坚实的土地。惊魂未定中,我抬起头。眼前不知何时立着一位奇人:他坦着圆融如鼓的肚腹,袒露的胸膛泛着健康的赤铜光泽;蓬松虬结的须发随意披散,带着山野的狂放不羁;最奇的是他手中那柄硕大的芭蕉扇,此刻正徐徐摇动,扇面上竟隐约有五彩霞光流转,映衬着他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慈悲。

“小子林风,命不该绝于此寒涧。”他声音洪亮如钟磬,震得我心神一荡,“你孝心可感,尘缘未尽。此物,赠你。”话音未落,他伸出宽厚如蒲扇的手指,在我眉心处轻轻一点。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宏大震鸣在我颅骨内炸开,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通透。再睁眼看这世界,万物彻底颠覆了旧日的模样。山,不再是沉默的土石堆积;水,不再是流淌的冰凉液体;风,亦非无形的气流。眼前所见,是纵横交织、奔流不息、绚烂夺目的“气”之海洋!苍翠如碧玉的生机之气(青气)从每一片草木中丝丝缕缕地蒸腾;炽烈如熔岩的阳和之气(赤气)在地脉深处奔涌;纯净如冰雪的锐金之气(白气)在嶙峋岩石间铮铮作响;深邃如渊海的沉凝之气(玄气)则在大地深处缓缓流淌、沉降。山峦是厚重玄气托起的巨大脊梁,溪流是青白之气交织舞动的丝带,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化作一团混沌而微弱的雾气。这便是天眼洞开后的世界——一切表象褪去,只余下元气运行的壮丽图景,宏大、精密,令人心神激荡又无比渺小。

“此乃‘天眼通’,”奇人声如洪钟,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世人肉眼凡胎,只见枯荣皮相。今日所见,方是天地本真——元气流转,万象之基。”他大笑着拍了拍滚圆的肚皮,“贫道汉钟离,小子,你与我道门有缘,可愿随我,识破这元气之妙,参悟真正的‘法’?”

我如梦初醒,慌忙拜倒:“弟子林风,愿随仙师修行!”

从此,我便在这终南山深处,随侍汉钟离身侧。他并未立刻传授那些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神奇法术,反而将我带到后山一处名为“坐忘崖”的孤峰绝顶。此地罡风凛冽,吹得人几乎立足不稳,唯有几株虬劲的古松扎根于石缝,在风中发出呜呜的锐响。

“盘膝,静心,忘形骸,绝思虑。”师父的声音在风声中异常清晰,“先观此风。”

起初数日,我仅感到刺骨寒凉,皮肉似被刀割。师父偶尔轻点我眉心天眼,那无形的风便在我视野中化为无数细密、躁动、方向混乱的白色气流(金气),如亿万狂乱银针,疯狂撕扯着周围的一切。他沉声道:“风非风,乃金行之动气也。其性主杀伐,主肃降,主变动不居。观其动,更要察其何以动,何以如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