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栋。入口处的锈蚀铁门歪斜着,早已失去了门禁功能。楼道里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仅有的一盏声控灯时明时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空气里浓重的挥之不去的尿臊味和一股更深的、仿佛从砖缝里渗出来的潮湿味道。楼梯是边缘磨损厉害的粗糙水泥地,有些坑坑洼洼。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上顶楼,脚步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敲打在自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顶楼只有一户人家。深绿色油漆剥落得如同癞皮狗般的铁皮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而阴郁的脸。门上自然没有门铃,只有一个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门环。门上方的气窗被厚厚的发黄的旧报纸从里面糊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
到了,就是这里。
7
我站在门前,仿佛站在地狱的入口。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混杂着尘埃的空气带来一阵短暂的清醒。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四肢,但是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撕开这沉重谜底的冲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驱使着我。我抬起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敲了下去。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块。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同时侧耳倾听着门内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几秒钟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门内终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缓慢拖沓、带着一种奇特的迟滞感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后。接着是门锁内部被拧动的、清晰的“咔哒”一声轻响。
门向内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张脸出现在门缝后那片更深的阴影里。
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极其昏暗,只能勉强勾勒出那张脸的模糊轮廓。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记忆点的中年男人的脸。皮肤粗糙,像是长期暴露在不太好的环境中,布满了细小的皱纹和晒斑。眼袋很重,如同两个松弛的口袋挂在眼下。深刻的法令纹从鼻翼两侧延伸下来,一直划到嘴角,让整张脸天然带着一种愁苦和向下撇的弧度。几缕油腻而稀疏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磨损严重的蓝色工装外套,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被沉重生活长久碾压过的疲惫和麻木。
当我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那双眼睛上时,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冻僵灵魂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起,如同电流般直冲上大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那双眼睛……冷漠空洞,像是两口深不见底、连光线都能彻底吞噬的枯井。所有的光投射进去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温度。只有一种绝对令人心悸的虚无和……死寂。仿佛世间万物,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激不起半点涟漪。
陈默!
这个名字,像一道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闪电,带着巨大的轰鸣狠狠地劈入我的脑海,瞬间撕裂了所有试图维持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