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琢磨着，这彩礼嘛，咱们也不要多了，就按我们这儿的规矩来。”
父亲苏建国适时地敲了敲桌子，一锤定音：
“八十八万。一分不能少。这钱，我们一分不要，全给苏明付首付。”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亲戚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齐刷刷地朝我和林哲罩了过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囚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
冰凉，刺骨。
桌下，林哲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
第二章 图穷匕见
那一瞬间的死寂，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空气中，只剩下亲戚们投来的、混杂着好奇、同情与幸灾乐祸的目光。
母亲赵桂芬似乎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她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是她的女儿，我嫁人，男方出彩礼，这彩礼给她儿子买房，天经地义。
林哲的家境不错，八十八万，咬咬牙，不是拿不出来。
而我，苏晴，这个从小就习惯了顺从和付出的女儿，是绝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驳了父母的面子。
她算准了我的软肋，也算准了林哲对我的爱。
这是一场必胜的阳谋。
果然，三姑率先开了口，扮演起那个善解人意的和事佬：“哎呀，亲家母，你这话说得……小哲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亏待了晴晴。不过这八十八万，确实也不是个小数目，是不是？”
她嘴上说着“不是小数目”，眼睛却瞟向林哲，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家晴晴这么好，这个价，值。
二舅也跟着帮腔：“就是啊！现在房价多贵啊！没个房子，苏明怎么娶媳妇？晴晴是姐姐，帮弟弟一把，应该的嘛！”
“应该的，应该的！”
一时间，整个包厢里，附和声四起。
那些我平日里尊敬的、亲近的亲戚们，此刻都成了父母的同盟军。他们用“传统”、“亲情”、“姐姐的责任”这些词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在中央。
我甚至能想象出接下来的剧本。
我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林哲。而林哲，为了我，为了我们所谓的“爱情”，最终会无奈地点头。
皆大欢喜。
除了我。
我将再次背上一个沉重的枷锁，用我和林哲未来的幸福，去填补弟弟苏明那个无底的欲望黑洞。
我低下头，看着桌上那盘几乎没动过的松鼠鳜鱼，红色的酱汁，油亮亮的，像凝固的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飞速闪过。
我想起，我刚工作时，第一个月工资五千块，我只留下了五百，剩下的四千五全都打给了家里。母亲在电话里高兴地说：“晴晴真懂事，苏明正好要换个新手机。”
我想起，我工作第三年，拼了命拿下的一个项目，奖金两万。我本来想给自己买一条觊觎已久的项链。可电话打来，苏明在大学里跟人攀比，买电脑欠了钱。那两万块，我一分没留，全都替他还了债。
我想起，林哲第一次见我父母时，我特意嘱咐他，不要说自己的真实收入，不要开车来。我怕，怕我那双精明的父母，会把他当成一个新的、更大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