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床上,一头体型庞大的约克夏母猪侧躺着,痛苦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血丝。它身下沾满血水和胎膜的稻草上,一只湿漉漉的小猪崽微弱地蠕动着。而母猪的后部,能看到另一只小猪崽黑乎乎的后腿无力地耷拉在外面,一动不动。
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兽医呢?打电话了没?”我声音发紧,心脏狂跳。
“打了打了!老张说他在隔壁村给牛看病,赶过来最快也得半个多小时!”王婶急得直跺脚,“这哪等得起啊!以前老场主在的时候,遇到这种…唉…”她没说完,但那声叹息里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以前遇到难产,基本就是听天由命,保大的都困难,小的更没指望。
半个多小时?母猪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弱,眼睛开始上翻,卡在产道里的小猪崽依旧毫无动静。时间就是生命,两条命!
“王婶,去拿干净的毛巾、温水、碘伏!还有…润滑剂!”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几天啃过的那些兽医书里关于助产的章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不能慌,林星晚,你现在是场主,你是它们唯一的指望!
“哎!哎!”王婶愣了一下,立刻转身跑出去准备东西。
我冲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冲下。我用力搓洗着双手,指甲缝里的泥垢被冲刷干净,皮肤在冷水刺激下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顾不上擦干,我几步跨回产床边。母猪的体温透过空气传来,带着垂危的燥热和绝望。我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喉咙发紧。豁出去了!
跪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我学着书上和视频里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涂抹上王婶递过来的润滑剂。那黏腻冰凉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靠近母猪后部,那股混杂着血腥和内脏的气味更加浓烈地冲击着我的嗅觉极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行压下那股呕吐的欲望。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我低声念叨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母猪,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手指试探着、极其缓慢地探入那滚烫粘滑的产道,肌肉的强力收缩几乎要把我的手指绞断。剧烈的疼痛从指关节传来,我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摸索,再摸索……指尖终于触碰到一团湿漉漉、滑腻腻、带着体温的东西。是小猪崽的身体!它卡得很死。我屏住呼吸,回忆着书上说的“随母猪努责顺势牵引”,手指小心翼翼地钩住小猪崽的一条腿,用尽全身力气,却又不敢用蛮力地往外拉。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到极限,肩膀的旧伤隐隐作痛。母猪发出更加痛苦凄厉的嚎叫,身体剧烈地抽搐。
“用力!再用力一点!”王婶在旁边焦急地喊,声音都变了调。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我咬着牙,整个身体的力量都灌注在那只手臂上,借着母猪一次强烈的宫缩,猛地一拽!
噗嗤——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喷溅出来,弄脏了我的手臂和工装前襟。一个黑乎乎、湿漉漉的小东西滑了出来,软软地瘫在稻草上,一动不动,像一团没有生命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