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来了!出来了!”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但随即又充满担忧,“可…可它不动啊!”

顾不得手臂的酸痛和满身的脏污,我一把抓起那只冰凉的小猪崽。它浑身沾满黏液,小小的身体软塌塌的。我迅速用王婶递过来的干净毛巾,用力擦拭它的口鼻,抠掉堵塞的黏液。然后双手捧起它小小的、冰凉的身体,凑到嘴边,对着它粉嫩的小嘴用力吹气。一下,又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活过来!活过来啊!”我无声地嘶喊着。

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掌心里那个小小的、冰凉的身体,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细若蚊蚋、却无比清晰的“唧——”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微弱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丝线,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产房内凝重的死寂。王婶猛地捂住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泪水:“活了!活了!老天爷啊!”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凉的产床铁架上。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沾满了血污和黏液。那只被我吹活的小猪崽在我掌心微弱地挣扎着,发出细小的、充满生命力的叫声。身侧,那头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母猪,也停止了凄厉的嚎叫,疲惫而安静地侧卧着,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热猛地冲上鼻梁,视线瞬间模糊。汗水、泪水,还有刚才溅上的不明液体,混合着流下来。不是为了这救活的两条命,而是为了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就在刚才,在生死一线的拉扯中,在掌心感受到那微弱心跳重新搏动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彻底地、从里到外地碎了。不是那层光鲜亮丽的明星外壳——那层壳早就在雪藏的冰窖里冻裂了。碎掉的,是某种更深沉、更顽固的枷锁,一种名为“林薇”的、被精心塑造又被无情抛弃的空壳所遗留的余毒。

我低下头,看着掌心那只粉嫩、弱小、却顽强蠕动的小生命。它如此脆弱,又如此真实。它的存活,不靠聚光灯,不靠粉丝的尖叫,只靠一口及时的、带着体温的气息。

“林星晚,”一个声音在心底清晰无比地响起,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血液的铁锈味,“这才是你。”

3 逆袭之路

我成了猪场真正的“钉子户”。

褪色的蓝工装成了我的新皮肤,上面顽固地浸染着饲料粉尘、消毒水渍和洗不掉的猪场气息。那味道仿佛已经渗进了骨头缝里,连带着我走路都带起一股混合着泥土、青草和牲畜特有的微膻的风。曾经在聚光灯下无懈可击的妆容和发型?早被汗水、灰尘和懒得打理的油腻取代。指甲剪得秃秃的,指缝里偶尔还残留着清理猪舍时留下的顽固污垢——那不再是精致的舞台道具,而是真正劳作的印记。

办公室角落那堆小山似的书籍,封面从《时尚芭莎》变成了《现代养猪技术大全》、《猪病防控图谱》、《饲料营养配比优化》。灯光下,我伏在旧办公桌上,眼镜滑到了鼻尖,眉头紧锁,啃着那些晦涩的专业名词和复杂的成本核算公式。账本上触目惊心的红字像一道道催命符。饲料成本飙升,老旧的智能环控系统时灵时不灵,导致猪群应激频发……每一笔支出都像在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