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会计老刘,一个精瘦、眼神里总带着点算计的中年男人,又一次把报表摊在我面前,手指敲着其中一行,“饲料这块儿,上个月又超了百分之十五。辉腾饲料厂的张经理又来电话了,说咱们再压价,下批饲料质量可不敢保证了。”
辉腾饲料?就是那个价格虚高、质量却忽好忽坏,仗着是本地唯一一家“大型”饲料厂就拼命压榨散户的辉腾?老刘每次提起他们,语气都带着一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倾向。
我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老刘,我记得上个月就让你去接触邻省那几家新饲料厂,询价单呢?”
老刘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堆起职业化的笑:“问了问了,邻省那几家……价格是低点,但运费高啊!林老板,这综合算下来,可能还不如咱们本地辉腾的划算,再说,辉腾张经理跟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而且,张经理私下里说,只要咱们还按老规矩从他那儿进,价格……好商量嘛。”他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
老规矩?回扣?我心里冷笑。爷爷当年就是太讲情面,被这些“老规矩”拖垮的。
“不需要‘好商量’。”我把报表推回去,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把邻省三家饲料厂详细的报价、成分分析、运费测算,明天中午之前放到我桌上。还有,辉腾那边,直接回绝。我们场小,供不起他们这尊大佛。”
老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讪讪地拿起报表:“……行,林老板,我这就去办。”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沉重了些许。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结网的蜘蛛。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猪场气息,混合着劣质茶叶和纸张的霉味。老刘那点小心思,我懂。但猪场现在就是一口烧红的锅,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哪还有油水给他去“润滑”关系?爷爷留下的这些老人,有的踏实肯干,比如王婶;有的,心思早就活络了。
手机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李姐”两个字。那个曾经把我捧上云端,又在资本巨轮碾来时毫不犹豫把我推下去的前经纪人。
我盯着那名字,直到铃声快断掉,才慢悠悠地划开接听,顺手点开了录音键。
“喂?星晚?哎呀,可算联系上你了!”李姐那标志性的、热情到虚假的声音立刻涌了出来,背景音里隐约还有嘈杂的音乐和人声,“怎么样啊最近?听说你回老家了?你这孩子,也不跟姐说一声,姐好去看你啊!”
“李姐,”我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丝刚处理完杂务的疲惫,“有事?”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关心关心你啦?”她嗔怪道,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星晚啊,姐知道你这几年不容易。姐也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不,最近有个机会,一个网络大电影,女三号,戏份挺重的!虽然制作是小了点,但好歹是个露脸的机会不是?姐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