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背弃造物主是为原罪。
但我认为,当我蜷于血泊发出第一声啼哭时,
生而为女即为我的原罪。
姐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离经叛道早早就离了家;
幺弟是家里传宗接代的根脉,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只有我,是家里的累赘,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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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大姐,确切的说,是从小怕着大姐。
她比我大了六岁,十里八乡就没有不知道她恶名的,
很多时候她的名字甚至能起到小儿止哭的疗效。
【盼娣啊,恁可不能学恁姐,长大了得孝顺爸妈,照顾幺弟,听到没?】
爸妈有事没事就跟我念叨这句话,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大姐十六那年,隔壁李婶子好心给她相看自己的表侄子,
结果大姐头天满口答应,隔天就叫来了自己养的大黄,
那天大黄带着一群村里大大小小的狗追的那相亲男满村跑。
大姐则悠哉的爬上房顶嗑瓜子看戏。
气的李婶子指着我家门骂了一天,爸妈好说歹说的道歉才把她劝回去。
那会我正拿着比我还高一些的扫把吃力的清扫她吐的瓜子壳。
【你这么爱扫院子,以后家里的院子都归你扫吧。】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收起了瓜子,转身就回屋补觉去了,只留下一地的瓜子壳。
这件事后,我家安静了好久,没人敢再提相亲。
这种安静一直维持到一年后幺弟准备上小学了,爸妈又开始打大姐的主意。
【来娣,幺儿的学费还差几百,明天恁去相看相看,拿了彩礼好送幺儿上学。】
爸爸吧唧着嘴里的水烟袋,一句话就定了大姐的终身。
妈妈则小心翼翼的拿眼睛瞟旁边已经十八的大姐。
在我们村里,女娃子十八还没结婚的情况太少了。
大姐一边扇走围着灯乱飞的蛾子,一边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头也不抬,
【不要。】
后来相亲的人还是迈进了门。
【这就是恁家妮子吧,长得是不错。】
崔奶奶一把拉住刚放学的大姐,用力把她推向旁边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这是咱隔壁村的张屠户,家底子厚的嘞,彩礼足足五万呐,以后且等着享福吧。】
大姐看了一眼张屠户,又直直的看向面前的爸妈。
爸爸不为所动,继续和崔奶奶磨着结婚时得多给二百改口费。
妈妈则别扭的扭过头,避开了大姐的双眼。
大姐冷笑一声,猛的抽出手,“呯”的一声摔门而出。
次日一大早,大姐不知从哪找来了长长的白布条,
绕着村里边走边哭,
【那个杀千刀的崔婆子!竟然想把我卖给那个死了老婆的屠户!】
手里的白布条边哭边甩,
【那屠户老婆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与其被打死,我还不如直接吊死在崔婆子家门口算了!】
大姐一路哭到崔奶奶家门口,不顾爸妈阻拦,硬是把白绫挂在了崔婆子家房梁上,
吓得崔奶奶直接两眼一翻,厥过去了。院子里噼噼啪啪的声音响了一夜,我也抱着潮湿的被子抖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脸色惨白的趴在院子里,背后一片血肉模糊,
地上是几根沾了血的断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