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夜,皇帝死在我和六皇子的婚床上。
御医验出合卺酒中混入稀世毒香“碎玉”,而我正是天下唯一能调配此香的沈家女。
六皇子抱着父皇尸身,血泪控诉:“沈氏毒妇,其心当诛!”
我跪在满地狼藉中,看着太医剖开龙腹取证。
当那柄银刀挑出紫色结晶时,我瞥见六皇子袖口微光一闪。
那抹碎玉毒独有的冷光,分明来自他昨夜交杯时拂过的新郎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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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喧嚣早已散尽,徒留一地红得刺目的狼藉。龙凤喜烛燃到了尽头,烛泪堆叠凝固,像一道道丑陋的猩红疤痕。空气中浮动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那是合卺酒的残香、昂贵熏笼里最后一丝暖融融的瑞脑余韵,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顽强穿透这一切的,铁锈般的腥甜。
那是血的味道。
沈知微僵硬地坐在拔步床的脚踏上,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如同一副黄金镣铐,压得她脖颈生疼。她的目光落在几步之外那张凌乱不堪的婚床上。
大红的鸳鸯锦被被粗暴地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明黄色的衣袍一角,那象征无上尊贵的颜色,此刻却被一种更深、更暗的污浊液体浸染。一只枯瘦、布满老人斑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指尖微微蜷曲,带着生命最后时刻徒劳的挣扎。
当今天子,大胤王朝的九五之尊,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躺在她的婚床上,在她和六皇子萧彻的新婚之夜,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时间仿佛被这骇人的死寂冻住了。几个值夜的宫人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面无人色地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头死死抵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殿内只剩下烛芯偶尔发出的、濒死般的“噼啪”轻响。
沈知微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地上打翻的鎏金合卺酒杯,酒液早已渗入砖缝,留下深色的、不祥的印记。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床边矮几上一尊小巧的紫铜鎏金香炉上。炉盖紧闭,严丝合缝,炉身雕刻的缠枝莲纹在残烛幽光下泛着冰冷沉寂的光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合卺礼前,她亲手拨弄炉内香灰、投入一小块宁神香饼时,那温润铜器的触感。炉盖上的小锁,是她亲手落下的,黄铜钥匙此刻正冰冷地贴在她里衣的暗袋里。一个香料师近乎本能的谨慎,隔绝了所有可能意外沾染的气息。可这谨慎,在帝王冰冷的尸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殿外由远及近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碰撞的冰冷声响,瞬间撕碎了殿内凝固的死寂。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撞开,凛冽的夜风裹挟着肃杀之气狂涌而入,吹得残烛疯狂摇曳,将殿内众人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鬼魅。
为首冲进来的,正是六皇子萧彻。他身上那件象征喜庆的新郎红袍,此刻被粗暴地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深色的中衣。他俊朗的面容惨白如纸,嘴唇却因极度的情绪而抿得发青,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的凤眸,此刻赤红一片,如同淬了血的寒冰。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刃,瞬间钉在了沈知微身上。
“父皇——!”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踉跄着扑向那张凌乱的婚床,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皇帝那只垂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