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回视他。
“现在争论这个,还有意义吗?”
“对,没意义!”他像是被我的话刺痛,大步走回办公桌后,猛地拉开最底层那个带密码锁的抽屉,动作粗暴地翻找着。
很快,他抽出一份文件,用力摔在光洁的桌面上。
那是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条件,”他指着那份协议,眼神冰冷,“随便你开。房子、存款、基金、那几把收藏琴…你想要什么,自己填。”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沿,形成一种压迫的姿态,“只有一点——”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试图刺入我的灵魂深处。
“我不希望有任何流言蜚语,说林薇是插足者,说她踩着你的肩膀上位。所以,我们离婚这件事,必须保密。对外,我们就当从未开始过。”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或者说,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你沈青禾,曾经是我顾屿的妻子!”
我走上前,拿起那份协议书。纸张冰冷。
我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冰冷的条款。财产分割部分留了大片空白。
然后,我拿起桌上顾屿刚刚签过辞职信的笔。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翻到版权分割那一页。那里原本写着我们共同创作、由我首演并录制的几首协奏曲版权归属,约定为共同持有五十年。
我没有动那些房产和金钱的数字。
我的笔尖,稳稳地落在那个“50年”上。
划掉。
在旁边,清晰地写下:150年。
顾屿的目光从协议书移到我脸上,那眼神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还夹杂着一种被彻底看轻的愤怒。
“沈青禾,”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在你心里,是不是除了那些音符,那把琴,什么都没有?连婚姻,都只是你谈判的筹码?”
我放下笔,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知音难觅,顾指挥。夫妻一场,终究还是你最懂我。”
我的价值,我的坚持,我的骄傲,从来只在那方寸琴弦之上。他懂,所以他才会用版权来刺我。而我的反击,也精准地落在他最在意的地方——他引以为傲的、与我们(曾经)紧密相连的音乐成就。
5.
当天下午,我抱着一个不算大的纸箱,最后一次走出乐团大楼。
箱子里只有几本常用的乐谱,一个陪伴多年的节拍器,还有恩师送我的那支松香。
身后,目光复杂。有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有惋惜不舍的叹息,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林薇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最为精彩。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快和极力掩饰的得意,在她年轻光洁的脸上清晰可见。
回到空旷的顶层公寓,属于顾屿的气息早已被家政清理干净,只留下巨大的、冰冷的空间。
突然卸下所有的演出和排练日程,巨大的惯性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一整天,像被抽掉了主心骨,在琴房和客厅之间无意义地踱步。
傍晚,手机屏幕亮起,是乐团一位资深小提琴手的消息:
【今天的顾指像座行走的活火山!连林小姐想跟他讨论《未央歌》都被他吼出来了!】
【沈首席,乐团的天要塌了!没有您这根定海神针,光靠那朵温室小花?我看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