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下地拍着我的背,像哄一个孩子:“没关系,配方没了,我们再想办法。只要你在,比什么都重要。别怕,凛凛,有我呢。”
那天晚上,我靠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我以为,只要有他在,天大的坎儿我也能迈过去。
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天水碧”的失去,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2
从那天起,听雨斋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没日没夜地尝试复原配方。
我像着了魔。
记忆是个很玄的东西,我明明记得配方里的每一种材料,可就是想不起它们最精确的配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一次次地调配,一次次地失败。瓷碗里的蓝色,要么过于艳俗,像市井人衣裳上的宝蓝;要么过于灰暗,像阴雨天里死气沉沉的湖水。
再也不是我的“天水碧”了。
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宣纸被我揉成一团,扔得满地都是。珍贵的砚台被我失手打翻,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晏清依旧无声地照顾着我。
他会耐心地收拾我弄出的一片狼藉,把废掉的纸团装进竹篓,用布巾细细擦去地板上的墨痕。他会在我尝试到深夜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然后悄悄退出去,不打扰我。
可那时的我,已经被焦虑和失败感啃噬得面目全非。我看不见他的付出,只觉得他的存在是一种干扰。
那天,他又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羹汤熬得恰到好处,莲子软糯,甜而不腻,是他算着我快要耗尽心神时,特意为我准备的。
他把碗轻轻放下,柔声说:“凛凛,先歇会儿,喝口糖水润润嗓子吧。”
我正对着一碗刚调出来的死灰色的蓝,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我紧绷的神经。
“别扰我!”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两个字像利刃,狠狠地扎了出去。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窗外落叶的声音。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晏清受伤的眼神。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端着托盘的手悬在半空,眸子里的光,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暗了下去。
我立刻就后悔了,想说点什么,可那股邪火堵在胸口,怎么都下不去。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伤人的刺。
“你又不懂这些,进来做什么?出去!”
晏清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地把莲子羹放在桌角,又看到了我脚边散落的碎瓷片,那是刚刚被我摔碎的调色碗。他蹲下身,用手,一片一片地把碎瓷捡起来,生怕扎到我。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起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还像往常一样,体贴地为我关上了门。
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看着桌上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心里一阵绞痛。我知道我伤了他,可我停不下来。
失去“天水碧”的恐惧,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脖子,让我窒息,也让我变得不像自己。
3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我几乎把自己逼到了绝境。我的画作停滞,坊间的流言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说我江郎才尽,有人说我失了“天水碧”,就再也画不出传世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