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劣徒云舟,”千彩先生介绍道,“在辨色制色上,颇有些天赋,就让他代为效劳吧。”

那个叫云舟的少年,一听这话,脸颊立刻泛起一层薄红,他看着我,说话都有些结巴:“苏、苏先生!我……我从小就看您的画!您的好多画作,我临摹了不下百遍!我……”

我有点意外,这哪里是先生派来帮忙的,简直就是我的一个小迷弟。

晏清在一旁,对着少年温和地笑了笑,替我解了围:“云舟公子不必拘谨,我家妻主听闻先生大名,已是激动不已,如今能得公子相助,更是感激不尽。”

云舟这才稍稍镇定下来,但那双眼睛,还是亮晶晶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热情。

先生说得没错,云舟在色彩上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他仅仅是听我描述了“天水碧”的色泽和质感,又看了我过去的作品,就能大概说出关键颜色。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全说对了。连那最细微的比例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人,他不仅懂颜色,他甚至懂我的画,懂我的每一个笔触,每一个用色的习惯。

那一刻,我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

千彩先生看我神情,捋着胡须笑了:“如何?我这徒儿还行吧?就让他随你去听雨斋,住上一阵子。什么时候帮你把那‘天水碧’复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回程的路上,我兴奋得像个孩子,不停地跟晏清描述着云舟的天赋有多惊人。

“晏清你看到了吗?他太厉害了!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用色秘诀!天哪,我感觉这次真的有希望了!”

晏清牵着我的手,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样子,笑着说:“是啊,能找到知音,真是太好了。”

可我没发现,他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勉强。那只被我牵着的手,自始至终,都有些冰凉。

5

云舟的到来,像一股新鲜的激流,注入了听雨斋这潭死水。

我的书房,从那以后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战场了。

云舟搬进来后,立刻展现出了他惊人的专业能力。

“云舟,你看这个色调,还是偏暖了。是不是黄的比例要再降一些?”

“不,先生,不是黄的问题。我们再换这个试试。”

那种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感觉,让我几乎忘了所有烦恼。我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创作激情,被这个少年完全点燃了。

我们常常为了一个色调的细微差别,从清晨争论到深夜。

晏清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地为我们准备一日三餐,打理画斋的一切内务。

只是,他好像变得更安静,也更沉默了。

他和云舟,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很多时候,他端着茶点进来,看见我和云舟正围着一堆瓶瓶罐罐,眉飞色舞地讨论着什么,他就会静静地站在门边,不进来,也不离开。那眼神,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茫然地看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热闹世界。

他为我研的墨,似乎成了他唯一能参与进我世界的方式。

可现在,连研墨这件事,云舟也能做得很好。甚至,他能根据我画上不同的皴法,调整墨的浓淡干湿,比晏清更“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