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下得毫无道理,豆大的水珠狠狠砸在青石路面上,溅起一片白蒙蒙的湿气。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把这条窄巷深处唯一的光源衬得格外突兀——一块半新不旧的木匾,被雨水洗刷得显出原本的深褐色,“妖”字刻得有些歪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邪气。

店门是厚重的老榆木,门轴大概很久没上油,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怪响。一个女人撞了进来,带进一股湿冷刺骨的寒气。她浑身都在滴水,昂贵的羊绒大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簌簌发抖的轮廓。脸上精心描画的妆容被雨水和泪水冲得一片狼藉,眼线晕开,像两条绝望的黑色溪流。露在湿发外的脖颈处,一道暗紫色的淤痕触目惊心,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狠狠勒过。

“老、老板娘……”女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救…救命!它…它又来了!就在我家里!它要…要撕下我的脸!”她叫林晚,一个在娱乐圈边缘挣扎、最近却因一部低成本网剧意外有了点小水花的女演员。这份“好运”,现在看来,代价高昂得可怕。

柜台后面,一点昏黄的光源下,坐着这间诡异店铺的主人。她似乎对门外凄风苦雨和眼前惊魂未定的客人毫无所觉,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柔软的绒布,擦拭着一只细长的水晶瓶。瓶里盛放着浓稠如血的液体,随着她手腕轻转,在瓶壁上留下妖异的、缓慢下滑的痕迹——那是彼岸花的花汁,只在忘川河畔盛放的花朵,带着牵引亡魂的幽香。

女人有一头长至腰际、毫无杂色的银发,随意地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的颊边。她抬起眼,看向狼狈不堪的林晚。

那一瞬间,林晚感觉自己像被某种远古的、冰冷而巨大的存在凝视着,血液都要冻结。女人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纯粹的金色,竖立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深潭中潜藏的掠食者锁定了猎物。

“它?”老板娘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雨声和林晚粗重的喘息,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冬日壁炉里燃烧的松枝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哦,那张画皮啊。”她放下水晶瓶,指尖轻轻点着光滑的柜台桌面,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却泛着一种玉石般的冷硬光泽。

“它看上了你这张新得的脸?”老板娘微微歪头,视线在林晚那张即便狼狈也难掩秀色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了然,“有点眼光,可惜,不懂规矩。”

“求您!您要什么我都给!钱!我有钱!”林晚扑到柜台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台面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筛糠般抖着。恐惧已经压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算计,只剩最原始的求生欲。“只要…只要让它离开!它说…说今晚就要…就要彻底换上我的皮!”她猛地捂住脖子上的淤痕,仿佛那无形的勒索又缠了上来。

“钱?”老板娘——白夭,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幼稚的笑话。她站起身,动作流畅无声,像一缕没有重量的月光。银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在昏黄的光晕里流淌着微弱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