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积水的泥路,溅起混浊的泥浆,狠狠泼在早已被泥污覆盖的越野车侧窗上。雨刷器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发出单调而吃力的刮擦声,却怎么也撕不开那厚重如灰色幕布般的雨帘。车窗外的世界,只剩下模糊晃动的树影和一片绝望的混沌水色。车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混杂着皮革座椅和湿衣服的闷味。
“艹!这破导航!”李闯烦躁地用力拍了一下架在方向盘旁边的手机,屏幕地图上的蓝色小箭头固执地在一个代表无路的灰色区域边缘闪烁、跳动,仿佛陷入某种信号紊乱的癫狂,“又他妈漂移了!彻底没信号了!”
坐在副驾的陈默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透过被雨水扭曲的玻璃,艰难地辨认着前方几乎被泥泞和杂草吞噬的狭窄土路。车头大灯的两道昏黄光柱,像两把力竭的剑,勉强刺破前方几米的水幕,照亮的唯有不断扑打在车身上的雨箭和被车轮卷起的、泥黄色的浪花。引擎在深陷的泥泞中低沉地咆哮、挣扎。
后座的苏雨裹紧了冲锋衣,脸色有些发白,盯着自己同样信号全无的手机屏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默哥……这雨太大了,路也看不清……要不,咱找个地方先避避?”她的声音被车外滂沱的雨声压得很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默还没回答,李闯忽然猛地坐直了身体,指着雨幕深处一个模糊的、起伏的轮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快看!前面!像不像房子?有村子!真有村子!天无绝人之路啊!”
那轮廓在暴雨中若隐若现,黑沉沉的一片,寂静地趴伏在远处山坳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被遗忘的巨兽。
车轮再次发出刺耳的、与稀泥搏斗的呻吟,越野车歪歪扭扭,艰难地冲开最后一段被野草荆棘缠绕的小路,终于一头扎进了那个死寂的村落。
村口,一块巨大的青灰色石碑如同沉默的守门巨人,突兀地矗立在风雨之中。雨水冲刷着碑面,顺着深刻的阴刻文字蜿蜒流下,如同无声的泪痕。陈默第一个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砸在脸上,激得他一哆嗦。他眯起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凑近石碑。借着车灯昏黄的光,碑上六个斑驳却依然遒劲的大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善客至,永留之”。**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被雨水打湿的脊背悄然爬上。这欢迎语,在这荒芜死寂的背景下,非但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粘稠的、让人汗毛倒竖的邪气。
“善客至,永留之?”李闯也跳下车,凑到石碑旁,一边躲着溅起的泥水,一边大声念了出来,还用手抹去碑脚堆积的湿泥,“嘿,这村子挺客气啊!‘善客’……是说咱们是好人?‘永留之’?哈哈,该不会是让咱们永远住这儿吧?”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但笑声在空旷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单薄和突兀,很快就被风声雨声吞没。
苏雨最后一个下车,她撑开一把伞,小心翼翼地避开泥泞,走到石碑前。她没有看那行字,目光却被石碑旁边散落的几块灰白色、边缘不规则的碎片吸引。她蹲下身,用伞遮着,捡起一块较大的,触手冰凉粗糙。借着车灯,她看清了上面残留的、扭曲的朱砂痕迹,像某种符咒被强行撕裂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