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重归寂静。我走到展示架前,伸出手。就在他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绸缎表面时,我的左眼骤然刺痛!琉璃镜片之下,瞬间炸开的景象将我吞没——
昏暗狭窄的房间,布满尘埃的老式梳妆台。镜子里,穿着这身血红旗袍的年轻女人背对着梳妆镜坐着,正精心梳理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可就在她低头,发丝滑落露出白皙颈后肌肤的那一瞬间——
一条粗大的麻绳绞索,无声无息地从黑暗深处悬垂下来,精准地、冰冷地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呜——!”
窒息短促的呜咽和绸缎被巨大力量撕扯的裂帛声混杂成一曲刺耳的死亡哀鸣!女人纤细的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地提起!双脚绝望地踢蹬!梳妆台的镜子剧烈晃动,映出女人因窒息而暴凸的双眼和一条青紫色、深陷皮肉的狰狞印记——与刚才镜中幻影里的痕迹完全重叠!
我闷哼一声,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左眼针扎般的剧痛还未完全散去。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用力按在失去小指的断根处。刚才看到的是这件旗袍真正的“记忆”核心,一次完整的、被虐杀的回放。这力量……远超普通附着物。
我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踉跄着走下咯吱作响的木楼梯,来到店铺最深处、终年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借着昏黄的灯泡,翻开了柜子深处那本厚重得如同墓碑的《异物谱》。沉重的硬皮封面散发出淡淡的、类似陈旧棺木的气息。书页泛黄发脆,满是虫蛀的细小孔洞和墨水洇开的痕迹。我熟稔地翻动着,指尖划过那些用墨汁干涩描画的、不知名的诡异物品图样和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哗哗的翻页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空洞。
找到了。
在临近这本沉重书册后半部分的某一页上,几行用浓墨勾画的小楷记录映入眼帘:
【血凰衿】 • 形制:血色暗纹苏绣旗袍,百鸟朝凰图,鸟目皆以人眼仿绣之。 • 执念源:民国二十年(1931年),申城红极一时的歌伶 林阿阮。 • 死因:因拒与黑道背景剧院经理续签捆绑条约,被其指使人(名“刀疤六”)于寓所内以麻绳勒毙。旗袍乃遇害时所着。 • 作祟表征:……
后面是密密麻麻、字迹更趋潦草的记录,描绘着这件旗袍过往主人的各种离奇下场。我的目光,却被其中一行字牢牢钉住。
【寄卖者:林阿阮】
“林阿阮……”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地下室楼梯,投向楼上大堂的方向。这件沾满血污的旗袍,它最初的主人,那个被活活勒死的歌女……她的名字,叫林阿阮!
一丝寒彻骨髓的凉意顺着我的脊椎缓慢爬升。我想起了家里祠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面布满蛛网的石碑上,那个被家族刻意遗忘的、从未有人提及的名字。那个同样叫做“阿阮”,据说是祖上姑祖母的早夭女子……
那件静静躺在楼上的血色旗袍,突然变得重逾千钧。空气里,腐朽丝线的气味无声地弥漫开来,越来越浓。死寂中,一个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我猛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