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宫寒夜
我缩在墙根下小口啃着得来不易的窝窝头,冷风似刮人血肉的利刃般时不时地便往骨头缝里钻。
老嬷嬷是宫中老人,她托人向御膳房里打杂的小公公买了碗带着油花的鸡汤,鸡汤在脚边冒着白气,我没碰,只盯着汤面浮油——油光锃亮,晃得人眼晕,像极了当年养心殿里,他特意吩咐御膳房给我留的那碗燕窝。
“姑娘,趁热喝口暖暖身子吧!”老嬷嬷搓着双手,声音打着颤,“这鬼天气,冻透了能要人命的。”
话音刚落,冷宫那扇锈透的从未有外人踏足的铁门“哐当”一声从外被人推开。
2 帝王泪痕
我抬头望去,原是那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
萧承翊长身玉立,玄色大氅上落的雪,比他头顶珠冠还要晃眼。
我慌忙把咬剩的窝窝头往袖子里塞,粗糙袖口上抽出的线头勾断指甲,也觉不出疼。
“阿婉跟我回去。”他嗓子像是被风雪堵住了似的。
我没抬头,只用破袖子蹭了蹭嘴角的碎渣:“回哪儿?养心殿?还是慎刑司?”
靴子踏着积雪,咯吱作响,由远及近,直到停在我面前。
他锦靴底沾的污泥同那日在慎刑司地上的泥一般。
在江南的那个朦胧雨天,他也是这样站在我跟前,举着串糖画,声音带笑:“阿婉你看,这糖画像不像你绣的那条胖鲤鱼?”
“陛下,”我终于抬眼,睫毛上的冰碴刺得眼眶生疼,“慎刑司那晚,我喊你喊到嗓子渗血,你没来。”
他声音竟有些哽咽:“那时……”
3 血泪控诉
“那时您忙着哄您的皇后柳玉茹呢,”我笑出声,一阵凄凉涌上我心头“她说是我害的,你们便认定是我害的,她掉了块没成形的肉疙瘩,您就把我刚生下的儿子,活活溺死,扔进乱葬岗喂野狗。”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骨头都在呻吟。
我不挣扎,只盯着他手背上暴突的青筋——这双手,暖过我的脚,描过我的眉,也亲手签了那道处死我骨血的圣旨。
“阿婉,你随我回去,我,我,我,我给你修陵寝,用整块的和田玉铺地,”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让史官写你是朕的元后,百年之后……”
我猛地抽回手,腕上红痕如血,“我一介贱骨头哪敢妄想什么陵墓,我儿子连块裹尸的破席都没有,我要那陵寝做什么?给您新皇后的狸奴当窝吗?你以为我在乎的,便是那元后之位吗?”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雪花落在他鬓角,白得刺目,我才惊觉他竟有了白发。
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早不是梅树下对我笑的少年郎。
“阿婉,”他忽然蹲下身,与我平视,眼底红丝密布如蛛网,“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知错?”我捡起地上的窝窝头,掰了块塞进嘴里,粗粝的渣子刮着喉咙,“一句知错能换我儿子活过来?还是能填上我心口的窟窿?陛下,您午夜梦回时,可有梦到我那孩儿来向您索命?”
他没再言语,只蹲在那里,看着我艰难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