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一声轻嗤,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
我睫毛上的雪化成水,模糊了视线,只看见一截玄色衣摆垂在眼前,上面绣着暗金龙纹。
"抬起头。"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硬着头皮抬头,逆光里看见个穿常服的少年,墨发用玉簪绾着,眉骨高挺,眼窝微微陷着。
他手里把玩着颗暖玉,目光落在我冻得发紫的耳垂上。
"这云纹是你绣的?"他忽然弯腰,指尖划过龙袍袖口。
那里是我昨夜就着月光偷偷加的几针,老宫女说万岁爷总穿这件,许是喜欢这纹样。
"是...是罪奴。"我的牙打着颤,不是冷的,是怕的。
他直起身,对身后的太监说:"李德全,把她调去尚服局。"
李德全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应是。
我跪在雪地里,看着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
玄色衣摆扫过积雪,留下浅浅的痕,像一笔没写完的墨。
梅树上的雪被风卷落,落在我手背上,烫得像火。
那天回到浣衣局收拾东西,同屋的宫女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有人塞给我半块红糖糕,有人悄声说:"尚服局的刘嬷嬷最是厉害,你可得当心。"
我把那块糖糕揣在怀里,直到化了都没舍得吃。
尚服局的日子比浣衣局好过些,至少不用再泡在冰水里。
刘嬷嬷是个面冷心热的,见我绣活扎实,就让我专做皇帝的贴身物件。
第一次去养心殿送东西,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李德全引着我穿过层层回廊,殿里暖炉烧得正旺,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镇国公逼得太紧,朕若是不立柳玉茹为后..."是萧承翊的声音,带着疲惫。
"陛下,柳家手握兵权,此时不宜硬碰..."
我正听得发怔,李德全轻咳一声:"沈姑娘,进去吧。"
萧承翊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
看见我时,他愣了一下,随即挥退了身边的大臣。
"东西放下吧。"他揉着眉心说。
我把绣好的扇面放在案上,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等等。"
他拿起扇面,指尖拂过上面的并蒂莲:"这莲心用了金线?"
"是,奴婢想着...陛下能用得上。"我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殿外的风声还响。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春日融雪:"李德全,把御膳房的桃花酥拿来。"
那是我头一次吃那样精致的桃花酥,桃花酥摆在我面前,粉白的花瓣形状,还冒着热气。
"尝尝。"
他推到我跟前。
我小心捏起一块,细细碎碎的酥皮掉在手心,甜香混着奶香钻进鼻腔。
"你家乡在哪里?"他忽然问。
"回陛下,在苏州。"
"苏州..."他望着窗外,眼神飘得很远,"那里的春天,该有很多桃花吧。"
"是,城外的桃花开得像云霞,还有..."我顿了顿,"还有卖糖画的,用糖稀熬出各种样子,小孩子都抢着要。"
他听得认真,指尖在案上轻轻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