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里的密室
柏悦酒店的旋转门吞吐着寒雨,将夜色搅成一团湿冷的混沌。李砚秋踩着水痕走进宴会厅时,水晶灯正透过雨雾抖落碎银般的光,空气中浮着香槟与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息。穿制服的警员在紫檀长桌四周筑起人墙,靴底碾过地毯的声音里,侍应生僵在门口,银托盘保持着四十五度倾斜,冰桶里的冰块正在融化,水珠顺着桶壁爬成蜿蜒的小溪。
周慎行伏在散落的拍卖图录上,左手攥着支红铅笔,笔杆上的指纹被汗液浸得模糊。他花白的头发垂下来,像一蓬枯草遮住半张脸,颈间那道深紫勒痕边缘嵌着细碎的锯齿状压痕 —— 不是普通绳索的纹路,倒像是被某种编织物生生锯进皮肉。李砚秋蹲下身,眯起左眼凑近观察,勒痕中段有处淡金色的反光,用镊子拨开皮肤褶皱,夹出半根折断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通风口检查得怎么样?” 他头也不抬地问。
小张举着证物袋走过来,袋里的深绿色丝绒纤维沾着些许铁锈:“探长您看,格栅右下角有撬动痕迹,这是从里面粘下来的。”
李砚秋捏起纤维对着光转了转,纤维末端焦黑如炭:“像是被高温灼过。今晚穿丝绒的人不少,但这种含金属丝的……”
“拍卖行的高明总穿那件深绿西装!” 小张翻着记事本,纸页边缘卷成波浪,“服务生说他七点半就在休息室门口徘徊,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见人就往身后藏。”
李砚秋的目光移向周慎行蜷曲的左手。无名指第二关节有块方形红印,边缘带着细密的凿痕,像被某种印章狠狠烙过。散落的图录里,某页用红铅笔圈住的宋代铜镜旁,“赝” 字的最后一笔戳破纸页,露出下面泛黄的衬页,墨迹未干的地方还洇着浅红 —— 像极了血的颜色。
“把所有带字的东西都送检,” 他直起身时,后腰的旧伤隐隐作痛,“特别是那两杯残酒,注意杯底的缠枝纹 —— 别放过任何一片指纹。”
雨还在下,落地窗上的水痕蜿蜒如蛇,将窗外的霓虹晕成一片猩红。李砚秋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青铜器造假案的现场,也是这样的雨夜,也是这样藏在细节里的杀机。
2 丝绒上的破绽
高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指尖在丝绒袖口搓出细碎的毛球。深绿色的西装在顶灯照射下泛着油光,左袖口有处不明显的勾丝,露出里面浅灰的衬里,衬里上沾着的铁锈印子像朵枯萎的花。他面前的龙井已经凉透,杯底沉着片完整的茶叶,像只折翼的蝶。
“周先生突然变卦,我损失的何止是佣金。” 他笑得时候,眼角的皱纹里像藏着冰碴,“但我八点前后一直在跟俄罗斯客户谈珐琅彩瓷,翻译能作证,不信您看合同上的签字时间。”
李砚秋将丝绒纤维的照片推过去:“认识这个吗?您西装的面料里,也有这种含钨丝的纤维。”
高明的喉结猛地滚动,指节攥得发白:“这…… 这是去年在米兰定制的,全市独一件。可我没进过休息室啊!”
“您秘书说,您七点四十五分确实去过休息室。” 李砚秋翻开笔录本,钢笔在 “牛皮纸袋” 几个字下划了道粗线,“她说您回来时纸袋不见了,袖口多了道新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