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着门框,冰冷的刀柄硌着掌心,媒婆的巧舌如簧和我娘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嘴脸,像一出荒诞的皮影戏在我眼前晃动。护住娃?我低头看了看还在稻草堆里沉睡的小桃,她烧退了,小脸苍白,眉头还微微蹙着。再想想许老婆子那颗被我剃得坑洼的秃头,还有昨夜我娘那番“死了干净”的恶毒言语。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决绝猛地攥住了我的心。与其留在这豺狼窝里,看她们把小桃生吞活剥,不如赌一把!赌那个叫周大山的男人,真如媒婆所说,只是要个能护住他哑巴儿子的女人。只要能护住我的小桃,哑巴儿子又如何?刀山火海,我也闯了!
“行。”我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像磨刀石上最后那一下重挫,“这门亲事,我应了。”
王媒婆和我娘脸上同时绽开狂喜的笑容,一个是为即将到手的丰厚谢媒礼,一个是为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
只有我,握紧了手里的刀,目光沉沉地落在小桃身上。前路是深渊还是生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今往后,谁敢动我闺女,我就跟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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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坳离我娘家隔着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嫁娶的排场?想都别想。一个死了婆娘的猎户续弦,一个被休弃的“悍妇”,谁有那闲钱和脸面讲究?王媒婆倒是把周大山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如何厚道,如何看重我“能持家、能护娃”的名声,硬是咬牙凑齐了三书六礼,一样没少地把我迎进了周家的门。
成婚那日,没有花轿,没有鼓乐。一辆灰扑扑的骡车,车轱辘碾过雨后泥泞的山道,吱吱呀呀,颠得我怀里的小桃睡不安稳。我紧紧抱着女儿,身上是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枣红旧袄,还是当年嫁给许老三时压箱底的,如今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王媒婆挤在我旁边,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翻来覆去就是周大山多厚道,哑巴儿子多省心,我沈二娘撞了大运。
撞大运?我扯了扯嘴角,低头看着小桃熟睡中仍带着惊惶的小脸。我只求那周大山,真如媒婆所说,是个能容下我母女的厚道人。至于那哑巴儿子?只要他不欺负我的小桃,我沈二娘吃饱了撑的,去为难一个没娘的孩子?
骡车在日头偏西时,终于停在半山腰一处孤零零的院子前。院墙是碎石和黄泥垒的,不高,能一眼望见里面三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子倒是扫得干干净净,墙根下整整齐齐码着劈好的柴火,檐下挂着几张风干的兔皮和半串红辣椒,显出几分过日子的利索劲。
院门敞开着。王媒婆先跳下车,尖着嗓子喊:“大山!大山!新娘子接来喽!快出来迎迎!”
我抱着小桃下车。脚刚沾地,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正屋里大步跨出来。
那就是周大山。
媒婆说他二十七,可眼前这汉子,蜜色的脸膛上刻着风霜的痕迹,眼角已有细密的纹路,瞧着倒像是三十出头。身材极魁梧,骨架粗大,裹在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棉袄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