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命运彻底滑向深渊的起点?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明成三年……赏菊宴……刺杀……宋廉……我为他挡下的那一刀!就是那一刀,成了我们孽缘的开始,将我牢牢绑死在他身边,也开启了我长达二十年、如蛆附骨的痛苦人生!
“姑娘,您醒了?”一个穿着杏色比甲的小丫鬟端着水盆进来,见我坐在镜前发呆,关切地问,“可是身子不适?今日长公主府的赏菊宴,夫人那边已差人来问过几次时辰了。”
赏菊宴!就是今日!
前世的我,怀着对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隐秘的憧憬,精心打扮,忐忑又期待地赴宴。然后在刺客的刀光剑影中,凭着那一腔愚蠢的爱意,义无反顾地扑向宋廉,用身体替他承受了致命一击。
这一次……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楚让我彻底清醒。恶心感似乎已经提前预支,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
宋廉,这一次,那救命的功劳,那通往你侯府正妻之位的“恩情”,我不要了!谁爱要,谁拿去!
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沈遥。那个前世为了宋廉不惜遁入空门,最终却被弃如敝履,在尼姑庵里疯疯癫癫跳了井的可怜女人。她不是非君不嫁么?好,这份“泼天的富贵”,我成全你!
“替我梳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素净些就好。另外,备车,我要先去一趟沈府。”
小丫鬟愣了一下:“沈府?姑娘,时间怕是……”
“照我说的做。”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历经沧桑后的沉凝。
马车在略显喧闹的朱雀街上穿行。我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鲜活的人间烟火,商贩的叫卖,孩童的嬉闹,妇人讨价还价的嗓门……这一切都恍如隔世。前世最后二十年,我的世界只剩下宋廉那座深宅大院,四四方方的天空,和一群需要我“慈善”对待的庶子庶女。
沈府的门房通报后,很快,沈瑶便出现在偏厅。她穿着时下流行的鹅黄襦裙,容貌清丽,只是看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敌意。前世的我,或许会觉得她天真痴情,如今看来,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卿四姑娘?”沈瑶语气疏离,“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屏退左右,直截了当:“今日长公主府的赏菊宴上,有人要刺杀宋廉。”看着她瞬间瞪大的眼睛,我继续道,声音平静无波,“你替他挡一刀,以救命之恩为由,你会得偿所愿的。”
沈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你……你为何要告诉我?你又如何得知?”她声音发颤。
“为何告诉你?”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大概是不想再走一条死路吧。至于如何得知……你无需知道。你只需回答,这机会,你要不要?”
她死死盯着我,眼神剧烈挣扎,有恐惧,有渴望,有难以置信,最终,那抹对宋廉近乎偏执的迷恋占据了上风。她咬着下唇,重重点头:“要!”
“很好。”我站起身,“记住,护好自己,别傻乎乎地被人弄死了。刀子不长眼,活着,才能当你的侯夫人。”说完,不再看她复杂难辨的神色,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