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日的黎安城,战鼓隔河而来。有人说,那是边境风声紧了;有人说,那是朝堂换了棋手。我本该在商行账房里对着算盘打算,却在一声闷响里,亲眼看见父亲被戴上枷锁,押往县衙。那一刻,我才知道,棋局已经摆开,而我,注定要落子。

第一章  暮色里的棋局

仲春的风,带着江面湿润的气息,从黎安城的西门灌进来。城墙外的堤岸上,水鸟忽地扑翅而起,像是受了惊。我坐在商行的账房里,手里拨着算盘珠子,耳边隐隐传来鼓声,沉闷得像闷在棉絮里,却又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口发紧。

父亲出门已有半月,说是去边境谈一笔粮草生意。家里的人都习惯了他不告而别的行程,可这次不同,战报频传,城里传言朝廷要整顿军需,查粮草去向。我不知他会不会卷入其中,只在心里暗暗记下他走的那天——二月初九。

账算到一半,铺子伙计急匆匆闯进来,声音带着颤:“少爷,外面……县衙的人来了。”

我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问,院门已被推开,几名衙役踏进来,为首的戴着银鱼袋,眉眼冷硬。他们没有寒暄,直接亮出文书:“奉命缉拿通敌嫌犯黎恒,押赴县衙问审。”

父亲的名字,在空气里沉甸甸地砸下。我看着他们为父亲戴上沉重的木枷,那木枷在暮色中泛着潮光,像一方死沉的棋盘,将他的脖颈牢牢锁死。

母亲扑上前去,被人粗暴推开。我伸手扶住她,胸口的血一下涌到喉咙。父亲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沉静得像多年未动的井水,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

“走吧。”衙役喝了一声,队伍很快消失在巷口,脚步声、枷锁声和鼓声混在一起,像是一段压不住的预兆。

我知道,若等官府宣判,便是铁板钉钉的结局。黎家虽然只是小户商贾,但在边城也算有些声望,父亲更是为人正直,绝不可能通敌。问题是,我知道没有用,朝廷只认证据。

夜幕下的黎安城,市井的喧闹被鼓声挤得越来越小。我立在商行门口,目光落在对面茶肆的二楼,窗纸后似有人在注视我,目光阴冷,像是落在猎物背上的刀锋。我心里一沉,知道这事背后有人操盘,而那人,很可能就在城中。

回到家里,母亲蜷在厅里,手里攥着一枚棋子——那是父亲最爱的一副旧棋,缺了一个角。我记得父亲常说,棋局里缺一子,便是变数最大的残局。我没想到,他会把这枚棋子留给母亲。

夜深后,我换了件深色外衫,藏了一柄短匕在袖里,朝县衙方向走去。路上寒灯昏黄,偶尔有巡逻的士兵从街角经过,长矛在地上拖出摩擦声。我压低脚步,在靠近衙门的巷子口停下。还未走近,就看见一队人影自阴影中分开,两侧灯笼一亮,照出一张陌生的面孔——高颧骨、薄唇,眉眼凌厉,身着黑色鱼鳞甲的男子,站在衙门外,似在等我。

“黎家的少爷?”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像利刃轻划在耳边。

我没应声,手心已微微渗汗。那人笑了笑,向身后微一抬手,几名黑衣人散开,将巷口封死。

“你父亲的事,不用白费力气。”他缓缓走近,灯火映在他眼里,亮得刺眼,“十日后,他会按律问斩。这是圣旨定下的,谁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