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林婉容喃喃,血泪几乎要涌出眼眶。
贵妃的预言很快应验。
顾如月再踏入听雨轩时,脸上那层温婉娴静的面具彻底剥落,只剩下冰封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她不再靠近床榻,只远远站着,目光扫过林婉容苍白如鬼的脸,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深宫便是如此,赢家通吃,输家……万劫不复。你既失了皇嗣,又失了圣心,好自为之吧。”
她将一个装着几锭银子的荷包随意丢在桌上,“这些,也算全了你我相识一场的情分。”说罢,转身离去,裙裾拂过门槛,带走了最后一丝虚假的暖意。
听雨轩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皇帝似乎也彻底遗忘了这个曾经让他怜惜的女子。
林婉容闭门不出,整日整日地抄写佛经。素白的宣纸铺满案头,墨迹淋漓,仿佛要将那刻骨的恨意与锥心的痛楚,一笔一划,尽数封印在冰冷的经文里。
春去秋来,案头的经卷堆积如山,她的心也在无数个孤寂清冷的日夜中,被反复淬炼、捶打,最终凝成一块冰冷坚硬的寒铁。
曾经江南烟雨浸润出的温软心肠,连同那个葬花的少女,一同被埋葬在了这深宫的高墙之下。
整整两年。
又是一个料峭初春。宫中夜宴,丝竹绕梁。
皇帝多饮了几杯,信步踱至御花园深处醒酒。
月色溶溶,如水银泻地。
一树早开的玉兰下,一个素衣女子正踮着脚,用竹竿小心翼翼地将被夜露打湿的花苞轻轻托起,动作轻柔,专注的侧影在月光下勾勒出清冷出尘的轮廓。
“谁在那里?”皇帝驻足,声音带着微醺。
女子闻声转身,正是林婉容。她盈盈下拜,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比满园春色更夺人眼目:“臣妾林氏,参见陛下。”声音清冽,如碎玉投珠。
皇帝凝视着她,那双曾为落花流泪、如今却深潭般沉静的眼眸,竟奇异地拨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弦。
当夜,久违的圣驾再次降临听雨轩。
红烛高燃,锦帐低垂。温存过后,皇帝揽着她瘦削的肩,指尖抚过她腕间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疤,那是当年琉璃盏划破的痕迹。
他似有触动,轻叹一声:“这两年,委屈你了。”
林婉容伏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眼中没有半分泪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食指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在皇帝宽厚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力透纸背的字——忍。
皇帝身躯微微一震,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沉静的侧颜,那低垂的眼睫下,掩藏着怎样深重的波澜?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复宠,悄然而至,却带着一种迥异于往昔的、沉静的力量。
她不再锋芒毕露,而是如同一株幽兰,悄然绽放于深宫角落,无声无息,却自有暗香浮动,一点点重新占据帝王心中那方寸之地。
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贵妃倚仗的父兄因贪墨军饷、结党营私,被御史台联名弹劾,证据确凿,龙颜震怒。
贵妃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家族倾覆、父兄下狱的噩耗。
墙倒众人推,昔日被贵妃打压得喘不过气的顾如月,此刻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递上了最致命的一击——当年林婉容在太液池石桥“意外”滑倒小产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