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月替她整理微乱的鬓角，眼神温煦，“你性子清冷，更要学着柔顺些，讨陛下欢心，也……避开那些明枪暗箭。”
林婉容点头，将这份提点深深刻入骨髓。
皇帝的恩宠，是蜜糖，更是砒霜。
林婉容很快便体会到了。苏贵人眼见自己风头被夺，嫉恨如毒藤疯长。一场寻常的赏花宴，丝竹悦耳，笑语喧阗。
苏贵人端着盈盈笑意亲自捧来一盏甜羹：“林妹妹近来清减了，这是小厨房特意熬的燕窝，最是滋补。”
那目光黏腻，带着志在必得的阴冷。
林婉容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只得含笑接过。
瓷盏温润，羹汤清甜的气息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异样气味却钻入鼻端。
她心头猛地一跳，恰在此时，胃里一阵毫无预兆的翻江倒海袭来，她再也忍不住，侧身剧烈地干呕起来，汤羹泼洒在地。
满座皆惊。
皇帝皱眉：“传太医！”
须发皆白的太医匆匆赶到，隔着丝帕诊脉片刻，脸上露出惊愕随即转为狂喜，扑通跪倒：“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林选侍这是……喜脉啊！”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满殿死寂。
苏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褪尽，捏着帕子的指节捏得惨白。
贵妃端坐上首，眼中一丝寒芒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皇帝的惊喜溢于言表，当即晋林婉容为贵人，赐号“容”，重重赏赐流水般送入听雨轩。
苏贵人因“御前失仪，心怀怨望”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贵妃亲自督办此事，雷厉风行，赢得了皇帝“处事公允”的赞誉。
林婉容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搏动，这是她在深宫冰冷漩涡里，骤然抓住的一缕暖光。
顾如月来看她，带来亲手缝制的柔软小衣，笑容依旧温婉：“婉容，这是天大的福气，更要小心谨慎。有些人，明里不行，暗里……”
她点到即止，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忧虑。
这份忧虑，很快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一个深秋的午后，林婉容在御花园散步消食。
行至太液池畔的九曲石桥，脚下不知怎地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重重摔在坚硬的石面上。
剧痛瞬间从小腹蔓延至四肢百骸，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素色的裙裾。
意识模糊前，她只看到石桥边缘几处新磨出的、异常光滑的痕迹，还有远处回廊转角，贵妃贴身宫女一闪而过的衣角。
孩子没能保住。小产的痛楚远不及心死的冰冷。林婉容躺在弥漫着血腥和药味的床榻上，脸色灰败如金纸。
贵妃翩然而至，一身华服，珠翠生辉，与这死寂的听雨轩格格不入。
她屏退左右，俯身凑近林婉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淬毒的蛇信般的阴冷：“容妹妹，心疼么？痛彻心扉吧？别恨姐姐心狠，要怪，就怪你太天真，真以为顾如月那副菩萨面孔下藏着什么好心？”
她欣赏着林婉容骤然瞪大的、绝望空洞的双眼，红唇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以为她为何对你百般照拂？又为何偏偏是你，被太后一眼选中？呵……好妹妹，你不过是我那好表妹顾嫔手里，一枚用来搅乱后宫、分薄本宫恩宠的棋子罢了！如今你这棋子废了，她也该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