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面容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清瘦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像淬了寒冰的深潭,幽暗,冰冷,深不见底。一周前那个站在天台边缘、被绝望吞噬的少年,似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江震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枚造型古朴、材质非金非玉的黑色指环,指环表面浮雕着一只线条凌厉、仿佛要振翅破空的夜枭图案,眼睛处镶嵌着两点极细微却亮得惊人的深红,如同凝固的血滴。
“少主,”江震的声音沉稳而恭敬,“‘枭瞳’。它代表着您的身份。戴上它,所有‘夜枭’所属,见戒如见您亲临。”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目前,只有核心人员认得此戒。需要公开身份时,它自会昭示一切。”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指环,一股冰冷、沉甸、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意志的触感传来。我拿起它,缓缓套在自己左手中指上。大小正合适。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像一道无形的烙印。镜子里,那只指环上的夜枭,那双血瞳,似乎与我冰冷的眼神瞬间重合。
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仿佛某种沉睡的权柄被悄然唤醒。
“车备好了,少主。”江震微微躬身。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十七年那个怯懦的影子。
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如同深海巨兽般滑入英华高中那扇象征着财富与特权的雕花大门时,引起的骚动几乎是瞬间的。无数道目光,惊愕的、好奇的、羡慕的、嫉妒的,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粘在漆黑锃亮的车身上。车子无声地停在教学楼前的主干道上,车门打开。
当我迈步下车,崭新的校服在阳光下反射出低调的光泽时,周围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瞬。紧接着,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开。
“那是…陈默?”
“卧槽!他不是跳楼了吗?居然没死?”
“这车…他哪来的?租的?还是傍上富婆了?”
“样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错觉吗?”
我无视所有目光,径直走向高三(7)班的教室。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左手中指上那枚冰冷的“枭瞳”指环,在指间无意识地轻轻转动着。
推开教室门。
喧闹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惊疑、探究,以及…某些角落迅速滋长起来的恶意。
我的位置,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此刻,那里被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占据着——揉成一团的废纸、踩扁的饮料罐、吃剩的零食包装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而始作俑者,张子豪,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旁边一张课桌上,翘着二郎腿,被他的跟班们簇拥着,如同巡视领地的鬣狗王。他手里掂量着一个崭新的篮球,看到我进来,脸上瞬间浮起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残忍的戏谑。
“哟!稀客啊!”张子豪夸张地拉长了音调,声音刺耳地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引来他那些跟班一阵心领神会的低笑。他故意把篮球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猛地、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狠狠朝我脸上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