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生得极美,弱柳扶风,一双含情目似泣非泣,看人时总是水光潋滟,轻易就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可当她面对沈知微时,那眼底深处藏着的冰锥子,便毫不掩饰地露了出来。
王府里的一切用度,栖梧院总是被克扣得最厉害。时令鲜果?王妃身子弱,恐受寒凉,还是省了吧。新贡的锦缎?柳侧妃说王妃素来节俭,旧衣穿着更显持重。冬日里的炭火,送来的总是些湿冷呛人的劣炭,烧起来烟尘滚滚,呛得人直咳嗽。
沈知微对此从不言语,面上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样子。她带来的丰厚嫁妆,成了她在王府立足的底气。小荷愤愤不平,几次想去找萧彻理论,都被她淡淡拦住。
“何必?”沈知微只是轻轻拨弄着窗台上一盆开得正好的素心兰,那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外面悄悄弄进来的,“闹起来,不过是自取其辱。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唯有那修剪花枝的指尖,微微泛白。
小荷看着自家小姐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却又无可奈何。
这表面的平静,终究在王府筹备中秋家宴时被彻底撕破。柳如烟“精心”安排,将宴席设在了府中景致最佳、却也离沈知微的栖梧院最远的“映荷水榭”。赴宴时,沈知微依照规矩,选了条最稳妥、也最绕远的路。
那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幽静小径,两旁花木扶疏。刚走到一处假山石壁拐角,一道人影猛地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直直撞向沈知微!
“王妃小心!”小荷惊呼着想去挡,已然不及。
沈知微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手肘磕在冰冷的石板上,钻心地疼。她抬眼,撞入一双浑浊而惊惶的眼——是府里管花木的一个小管事,姓张,此刻面色潮红,满身酒气,显然醉得不轻。
“王……王妃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张管事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沈知微在小荷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拂去衣裙上的尘土,忍着痛正欲开口,一个尖利又带着无限委屈与惊恐的女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园中的寂静:
“啊——!王爷!王爷您快看!这……这成何体统!”
只见柳如烟由侍女搀扶着,花容失色地站在不远处,纤纤玉指颤抖地指向这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不堪的景象。而她身旁,赫然站着面色沉冷如水的萧彻。
萧彻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针,先是扫过跪地求饶、衣襟微敞的张管事,最后,沉沉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嫌恶,钉在了沈知微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沾染了污秽的物件。
沈知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窖。柳如烟那恰到好处的“撞见”,萧彻那冰冷刺骨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如烟已扑倒在萧彻脚边,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本想着王妃姐姐初掌中馈不久,怕姐姐劳心,才想着替姐姐分担些琐事,过来查看宴席布置……谁知……谁知竟撞见这等腌臜事!姐姐她……她竟与这下贱奴才在此私会!这……这简直是要毁了王府的清誉啊!妾身……妾身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