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腐臭气味,如同千万具尸体在地下腐烂千年后突然被掀开,混杂着陈年铁锈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甜。它并非从天而降,更像是从地狱深处被硬生生挤压出来,黏稠、沉重,墨绿色的雨滴砸在皮肤上,带着一种滚烫的灼痛,仿佛要将皮肉烧穿,直烙骨髓。
我被迫站在那令人窒息的雨中,雨水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衣领,滑过我的脊背。母亲就在我身边,离那个撒旦派的女人很近。那个女人——玛格丽特——像一株从腐烂沼泽里爬出的艳丽毒蕈,惨白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微笑。雨水打湿了她漆黑的头发,紧贴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更加诡异。
“看啊,多么圣洁的洗礼!”玛格丽特张开双臂,声音尖利得刺穿雨幕,“涤净凡尘,拥抱真知!”
我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几步之外的父亲陈建国。他像个被雨水泡胀的破旧木偶,呆滞地站在屋檐投下的狭窄阴影边缘。雨水汇成浑浊的细流,从他花白的鬓角淌下,在他僵硬麻木的脸上划出几道污浊的沟壑。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母亲李秀芬,那眼神里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和……认命的死灰。母亲不久前还激烈地抗拒着玛格丽特要他们去“读书”的命令,此刻在雨中,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一种内部某种东西正在被强行撕裂、重组的痉挛。她的眼神空洞地越过父亲,投向更远处沉沉的雨幕,仿佛那里才有答案,或者,只有彻底的虚无。
“妈……”我的声音被雨声和喉咙的灼痛感碾得粉碎。
玛格丽特猛地转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非人的幽光,直刺向我。“别说话,孩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感受它!让撒旦的力量流淌进你的血脉!这是恩赐!”
灼痛感骤然加剧,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顺着毛孔扎进身体深处,疯狂搅动。胃里翻江倒海,视野开始旋转、扭曲。母亲模糊的身影在墨绿色的雨帘后摇晃、分裂。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再次恢复知觉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坚硬的石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是草药焚烧后残留的呛人焦糊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腐烂沼泽深处的甜腻腥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直冲脑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试图挣扎,却发现手脚都被粗糙冰冷的铁链牢牢锁在石床四角的铁环上,每一次微小的挣动都让冰冷的金属更深地陷入皮肉。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醒了?很好。”
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玛格丽特站在石床边。她换上了一件暗红色的、质地古怪的长袍,袍子的边缘像是用凝固的血液浸染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石钵,里面盛满了粘稠如沥青的黑色药膏,表面微微反着幽绿的光,散发出比空气里更浓烈十倍的甜腥恶臭。
“最后的仪式,”玛格丽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虔诚,“圣膏涂抹,完成转化。你将彻底洗去凡胎的污浊,成为吾主座下真正的战士。”她的眼睛在昏暗摇曳的壁火光线下闪烁着狂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