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川走后，家里彻底炸了锅。我爸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最后他丢下一句狠话：“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靠这个家！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要是不能证明你能养活自己，就得乖乖嫁给周建军！”
这是 ultimatum，是最后的通牒。
我平静地接受了：“好。”
第二天，我就向我爸申请，要去厂里的养猪场工作。
这个决定再次震惊了所有人。八十年代，国营大厂的养猪场，那是全厂最脏、最累、最没前途的地方，一般都是安排给那些犯了错或者没背景的职工家属。我一个副厂长的女儿，竟然主动要去养猪？
我妈哭着劝我，说我这是自甘堕落。
姜秀丽则假惺惺地拉着我的手：“姐，养猪场又脏又臭，你怎么受得了啊？你跟爸服个软，跟建军哥道个歉，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甩开她的手，目光坚定，“我姜满囤说到做到。”
就这样，我卷着铺盖，搬进了养猪场的集体宿舍。
养猪场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天不亮就要起来打扫猪圈，煮猪食，猪粪的恶臭几乎要将人淹没。
但我不怕。这点苦，比上一世被病痛和背叛折磨致死，要好上一万倍。
我开始有计划地锻炼，每天跟着老师傅们干活，重体力劳动让我身上的肥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紧实。我还利用我那点可怜的，来自后世的“知识”，偷偷改良猪食的配方，在里面加入一些没人要的菜叶和中草药。
我忙得脚不沾地，也渐渐忘了提亲那天的闹剧。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推着一车猪食，在去猪圈的路上，遇到了周建军。
他堵在我面前，皱着眉，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瘦了些，黑了些，但眼神里的光，却比以前亮了。
“满囤，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他开口，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悲悯腔调，“只要你跟我道个歉，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可以去跟姜叔说，让你回厂里。”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
“周建军，”我拍了拍手上的草料，“你知道猪和人的区别是什么吗？”
他愣住了。
“猪知道自己吃的是猪食，而有些人，明明吃着软饭，还以为自己是人上人。”
说完，我推着车，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看到，不远处的拐角，陆长川靠着一辆解放卡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我汗湿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04
在养猪场的日子，我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绕着厂区跑两圈，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起初，我那一百八十斤的身体跑几步就喘得像个破风箱，但每一次我想放弃的时候，上一世临死前那种窒息的痛苦就会将我淹没。
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干活的时候，我也格外卖力。别人清理一个猪圈，我清理两个。别人煮一锅猪食，我连劈柴的活都包了。工友们都说副厂长家的千金是来体验生活的，过不了几天就得哭着跑回家。
可我不仅没跑，还干得有声有色。我用上了辈子在乡下躲债时学到的土办法，用草木灰和石灰给猪圈消毒，既省钱效果又好。我还发现后山有很多野生的草药，便采回来混在猪食里，增强猪的抵抗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