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初,是野兽般的嘶吼,在死寂的深渊里回荡。后来,连嘶吼的力气也被碾碎,只剩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在绝对的黑暗中,是他存在于此的唯一证明。

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能量冲刷下,变得时而混沌如浆糊,时而又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锋。无数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父母含笑的面容在车祸燃起的火光中扭曲;南卿卿含羞带怯递来合卺酒的柔荑;南正宏,他曾经的岳父,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在喜堂摇晃的光影里,似乎……似乎在他饮下那杯酒的瞬间,嘴角的弧度绷紧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决绝?

“不……可能……” 这个念头像毒蛇,第一次在他濒临麻木的意识里咬了一口,带来尖锐的刺痛。

凭什么不可能?!

一股暴戾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烧穿了仅存的虚弱和迷茫。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那些在阳光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以安然无恙?!

这念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也狂暴到极点的力量,猛地从他破碎的胸膛深处炸开!像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幽蓝的光芒骤然从他周身每一道裂开的伤口中迸射出来,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狰狞的景象。

白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白骨!不知堆积了多少年月,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他正躺在累累白骨堆砌的祭坛之上!那些渗入他伤口的蓝绿色粘液,正从白骨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苏北凌喉咙深处冲出,带着积压了三年的无边痛苦、刻骨恨意和刚刚觉醒的、足以撼动深渊的力量。骸骨祭坛在他身下剧烈震动,细碎的白骨粉末簌簌落下。

力量!从未有过的、冰冷而磅礴的力量,正在他破碎的躯壳里奔涌、咆哮!每一根断裂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又在幽光的缠绕下被强行弥合、重塑,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强韧。痛苦依旧,但这一次,痛苦不再是摧毁他的洪流,而是淬炼他的熔炉。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右手。曾经修长、握笔签下价值亿万的合同也曾在琴键上为南卿卿弹奏夜曲的手,此刻被一层幽暗的光泽覆盖,皮肤下血管虬结凸起,泛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指骨粗大变形,指甲尖锐如同野兽的利爪。他缓缓收紧五指。

咔嚓!

一块坚硬的、不知是何种生物的巨大腿骨,被他硬生生攥成了齑粉,从他指缝间无声滑落。

冰冷的蓝绿色幽光在他深陷的眼窝深处疯狂跳跃、燃烧,将那双曾经温润含笑的眼眸,彻底点燃成两簇来自地狱的复仇之火。恨意,不再仅仅是汹涌的情绪,它已凝练成实质的冰锥,深深刺入他重铸的骨髓深处,成了支撑这副躯壳的唯一支柱。

“南家……” 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第一次在死寂的深渊里响起,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淬毒的恨意,“南卿卿……”

那个名字被念出时,心脏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要将他再次撕裂的剧痛。这痛楚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他下意识地抚向胸口,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血肉,而是冰冷坚硬、覆盖着诡异纹路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