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恨了我十七年。
用拳头和咒骂养我长大。
我死后，他第一次哭了。
在停尸间，抱着我带血的名字。
然后，他用我最怕的那双手。
为我杀了人。
01
门被擂得震天响，像是要拆了它一样。
“谁啊！”
我爸姜震不耐烦地吼，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他刚从那张吱嘎作响的沙发上坐起来，赤着上身，露出排骨似的胸膛和上面狰狞的旧疤。
我飘在半空，看着他。这个男人，我的父亲。
“警察，开门！”
门外的声音很严肃。
他愣了一下，抓起旁边油腻的工服套上，趿拉着拖鞋去开门。一股机油和廉价白酒混合的味道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里散开。
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一老一少。
“找谁？”他靠着门框，一脸警惕。
“你是姜震的家人？”老警察问。
“我就是姜震。”
“我们接到报警，你女儿姜思琪，昨晚一夜未归，失联了。”
我爸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鄙夷。“失联？那死丫头，指不定跟哪个野小子鬼混去了。等钱花光了，自己就滚回来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只不听话的野猫。
他不知道，他的女儿，姜思琪，已经死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从我们住的这栋破楼的天台，摔了下去。
他刚刚轻蔑谈论的，是他女儿的失踪报案。
年轻警察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们是接到她同学的报警电话。而且，今天凌晨，就在这栋楼下，我们发现了一具女尸。”
姜震的身体僵了一下，但脸上那点不自然很快就被更深的不耐烦取代。
“别他妈吓唬我。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往屋里指了指，“她房间在那，你们自己去看，没人。”
他以为我在外面过夜。
他甚至懒得问一句，那具女尸长什么样。
老警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沉了下来：“死者身上没有证件，但年纪和你女儿相仿。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去一趟，进行身份确认。”
姜震烦躁地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
“知道了，知道了，真他妈麻烦。”
他嘟囔着，砰地一声关上门，在屋里翻找着什么。最后，他从床底拖出一个破箱子，从里面扯出一件还算干净的外套。
那双手，布满老茧和洗不掉的油污。
那双手，本该是握着画笔的。
他不知道，我再也回不来了。
我死前，被人从天台推下。那个人，他甚至还认识。
身体失重下坠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离开他了。
02
去太平间的路上，警车里十分安静。
姜震一直看着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破败的街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着，节奏杂乱。
我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害怕？
哪怕只有一丝。
停尸间那股特有的、甜腻中带着刺鼻的味道，让他一进门就干呕了一声。
“做好心理准备。”老警察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白布被掀开。
女孩的脸因为从高处坠落，已经完全毁了，血和泥混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