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澜步履从容地走到桌边,亲自从拂柳手中接过那盘“辣椒炒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轻轻放在了萧珩面前的桌面上。红亮的油光映着她白皙的手指,对比鲜明。
“王爷昨夜劳顿,妾身想着做些新鲜开胃的小菜,给王爷提提神。”她的声音柔美悦耳,如同珠落玉盘,“这是妾身家乡…偶然学来的一道风味,名唤‘红玉翡翠’。” 她纤指点了点那红艳的肉片和翠绿的蒜段,“王爷尝尝,可还合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盘红得惊心动魄的菜,和靖王那张俊美却冷硬如冰的脸上。
萧珩的目光在那盘“红玉翡翠”上停留了足足三息。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瓷勺,动作依旧优雅沉稳,看不出丝毫破绽。然后,他拿起了银箸。
那两根银箸探向盘中,稳稳地夹起一块裹满了红油辣椒的肉片。肉片颤巍巍的,红亮的油汁顺着边缘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痕。在苏倾澜看似平静、实则锐利如鹰隼的注视下,萧珩面不改色地将那块肉送入了口中。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
一秒。两秒。三秒。
苏倾澜清晰地看到,他握着银箸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风暴在无声地酝酿,眼尾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如同染了胭脂。紧接着,一层细密晶莹的水光,极其突兀地、不受控制地涌上了他那双漂亮的凤眸!
那是被极致辛辣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
可他依旧咀嚼着,吞咽着。甚至,在强行咽下那块肉后,他还微微颔首,用一种极力维持平稳、却依旧能听出细微异样(带着点鼻音和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线,清晰地评价道:
“爱妃…有心了。这茱萸…用得甚是新奇。辣而不燥,别有一番…风味。” 他端起旁边的青瓷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飞快地、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意。
那姿态,那神情,端的是沉稳如山,波澜不惊。
苏倾澜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新奇?茱萸?辣而不燥?他还在装!那强忍的泪水,那泛红的眼尾,那极力平稳却依旧泄露了一丝颤抖的声线,无一不在疯狂叫嚣着——他认得这辣!他在强撑!
这“古人”,装得可真像啊。苏倾澜心底冷笑,面上却绽开一个更加温婉明媚的笑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王爷喜欢就好。这‘茱萸’啊,妾身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些,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意多放了些,让王爷也尝尝这‘新奇’的滋味。”
她故意将“新奇”二字咬得清晰婉转,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萧珩脸上,捕捉着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萧珩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浓密的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他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才重新抬起眼,迎上苏倾澜的目光。那双凤眸里,方才被辣出的水光已然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态从未发生。
“爱妃盛情,本王心领。”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平稳,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和,只是那温和浮于表面,未达眼底,“只是此物…过于辛烈,浅尝即可,贪多恐伤脾胃。” 他拿起银箸,又夹了一根沾满红油的青蒜段,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被辣出眼泪的不是他本人。“本王倒是更喜食材本味。爱妃心意,本王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