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少东家？”刘嬷嬷认出了来人，连忙放下帕子，躬身行礼，“您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江南织造府的少东家，谢景行。江南一带的绣坊，谁不仰仗织造府的订单过活？沈家绣坊能撑到现在，也是靠着每年给谢家供一些普通绣品。
谢景行没理会刘嬷嬷，目光落在那方牡丹帕子上，迈开长腿走进来。他拿起帕子，指尖轻轻拂过绣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真正的花瓣。“这牡丹的‘开针’用了‘斜入法’，针脚藏得极好，不露线头，”他抬眸看向沈青禾，眼底带着一丝探究，“尤其是花瓣边缘的‘松针绣’，针距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沈姑娘好手艺。”
他竟然能一眼看出针法的门道？沈青禾心里微惊。上辈子她只远远见过谢景行一次，印象里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没想到竟对刺绣如此了解。
“少东家谬赞了。”沈青禾敛了敛神色，依着规矩行了个礼。
谢景行挑眉，显然对她的镇定有些意外。他见过太多想攀附谢家的女子，要么羞怯得说不出话，要么急着表现自己，像沈青禾这样平静淡然的，倒是少见。“不知沈姑娘师承何人？这般技法，绝非自学能成。”
沈青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上辈子的事。谢景行也曾在这个时候来沈家订绣品，当时王氏为了让沈如兰攀附谢家，偷偷把她绣的东西换成了沈如兰的——其实那也是沈如兰请人代笔的粗劣货色。后来谢景行发现绣品以次充好，不仅断了和沈家的生意，还在江南织造圈子里说了一句“沈家绣坊名不副实”，导致沈家的名声一落千丈。而她母亲留下的那些珍贵绣线和几箱上等绸缎，也被王氏为了周转资金，偷偷变卖了，换来的银子都给了沈如兰买首饰。
“是自学的。”沈青禾定了定神，轻声说，“家里有几本先母留下的旧绣谱，闲来无事翻看，自己琢磨着练的。”
谢景行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将帕子放回绣绷上，慢悠悠地说：“本府最近接了个单子，需要一幅‘百鸟朝凤图’，三个月后进贡给太后贺寿。不知沈姑娘可愿接下？”
“百鸟朝凤图？！”
“那可是要进献给太后的！”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绣娘们都惊呆了，那“百鸟朝凤图”是出了名的难绣，不仅要绣出凤凰的威仪，还要绣出百鸟的灵动，配色、针法、构图，稍有差池就可能冲撞了皇家，是掉脑袋的活儿！
王氏更是急得直跺脚，她冲到谢景行面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少东家，您别开玩笑了！她一个黄毛丫头哪会绣这个？针线都没拿稳呢！不如让我家如兰试试？如兰跟着我学了五年刺绣，手艺扎实得很！”
沈如兰也适时地走上前，装作羞怯的样子，福了福身：“谢少东家，民女虽不敢说技艺精湛，但定会尽力而为，不负所托。”她说着，还偷偷瞪了沈青禾一眼，那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不必。”谢景行淡淡地打断了她们，目光始终落在沈青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本公子说了，只要沈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