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挂钟指向11:53。

暴雨比预报早来半小时。

苏晚抱着念念走在码头,鞋底踩着碎玻璃,每一步都像踩在陆铭的哀嚎上。她没跑,只是沿着鱼摊的灯光走——沈曼的司机随时可能追出来,她需要个临时掩体。

陈大勇的鱼摊在最末个棚子,灯泡晃悠悠的,照着他正在剖鱼的手。他的左胳膊搭在案板上,雨水冲掉了袖管上的腥味,露出块烫伤疤,像片蜷曲的海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故意脚下一滑,抱着念念摔在他摊前。念念的哭声混着雨声炸开时,她眼角的余光看见,陈大勇的手顿了顿,剖鱼刀差点切到手指。

“哎呀!”一个老太太从棚子后跑出来,手里攥着块姜,“这姑娘怎么了?”

陈大勇放下刀,弯腰扶她时,苏晚闻到他袖口有股消毒水味——不是鱼摊该有的味道。

“先去屋里避雨。”他的声音很哑,像被海盐浸过。

陈家的小屋很挤,墙皮剥落在相框上,框里是陈大勇和老太太的合影,背景是码头的旧吊桥。

老太太给念念喂退烧药时,陈大勇蹲在门口抽烟,左胳膊刻意搭在膝盖上,像是在藏那道疤。苏晚假装整理头发,瞥见他后腰别着个东西,轮廓像手枪。

“姑娘,你叫啥?”老太太擦着念念的汗。

“苏晚。”她盯着陈大勇的背影,“从老家来投奔亲戚,没找到。”

陈大勇突然回头:“亲戚在哪个码头?我熟。”

苏晚的心提起来,随口报了个名字:“好像在东码头,姓王。”

东码头去年就拆了,是她从旧报纸上看来的。

陈大勇的烟烧到了指尖,他碾灭烟头:“哦,那片早搬了。”

没拆穿她。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总在试探。

她故意在陈大勇收摊时说:“今天好像有人跟着我。”他会默默多绕三条街,回来时裤脚沾着码头的淤泥——那是他去报信的路。

她趁他洗澡,翻他枕头下的笔记本,里面画着奇怪的波浪线,像海图,又像某种暗号。但每次她刚翻开,他总会“恰好”出来拿毛巾。

直到第七天,她去市场给陈母买药,撞见个穿胶鞋的男人塞给陈大勇个油纸包。男人低声说:“海胆,沈曼的货要走老航线。你那肝还撑得住?”

陈大勇的手顿了顿,接过纸包时,左胳膊的疤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没事,血小板刚卖了,够给我妈买进口药。”

苏晚拿着药盒的手突然抖了——海胆,真的是他。他不是卖血,是卖血小板,肝功能衰竭的人才需要频繁输血。

那天晚上,陈大勇给念念削苹果时,她突然说:“码头第三个集装箱,上周三半夜有船靠岸,对吗?”

陈大勇的刀停在半空。

“我看见的。”苏晚盯着他的眼睛,“你去报信了,回来时裤脚沾着红泥,那片只有三号集装箱附近有。”

他沉默了很久,把苹果切成小块:“别掺和这些事,对你没好处。”

“陆铭死了。”苏晚突然说。

陈大勇的肩膀僵了。

“是我杀的。”她低头看着念念的睡颜,“他制毒,还想把我和孩子推出去顶罪。”

窗外的浪声突然变得很响。

“沈曼的人在找我,”苏晚抬头,“也在找你,对吗?”